《迷迭香》

迷迭香

作者:十八子墨

第一章 卖香水的  人家说80后的人,一部分在上大学,一部分没上大学……  一大早,顾晓夏就被她妈妈掀被子,顾妈妈拿着扫床用的毛刷子,啪啪地打在顾晓夏扁平的屁股上:“你赶快给我起来,都几点了?再不起床就迟到了,你想第一天就被扣奖金吗?”  顾晓夏皱着眉头:“妈,根本就没有奖金好不好?那叫提成!”接着,顾晓夏恼火地腾地坐起来,“妈啊,你怎么可以逼着我去商场上班啊?我们同学出国的出国,读研的读研,我去商场上班多丢人啊?就是个卖货的……”  顾妈妈把手里的毛刷子一丢,哼:“我是没让你考研还是没让你自己去找工作了?你倒是给我找个体面点儿的啊!毕业都一年多了,狗屁工作都没找到,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吗?卖货的怎么了?当初李嘉诚还是个推销的呢!”  顾晓夏一边睡眼惺忪地用脚扒拉着拖鞋下床,一边不满地嘟囔着:“李嘉诚那个年代有什么啊?那是因为没什么可卖,所以卖什么都赚钱,现在多少东西啊,你再找个李嘉诚试试?人家不是一直在找工作吗?”  顾晓夏边打着哈欠边开始系着牛仔裤的腰带,刚往卧室外面走两步,只见顾妈妈叉着腰回身站住:“你先把你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了再说,从今天开始,你每个月要给家里交八百元的生活费,自己房间自己收拾,还有啊,你买衣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由你自己承担,你再敢把信用卡的账单寄给我试试?”  顾晓夏后半个哈欠生生地憋了回去,气急败坏地看着顾妈妈:“妈,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吗?八百块?我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啊?”  顾妈妈叉着腰嗤笑:“你别跟我嚷嚷这么多,要不就搬出去住自己付房租去,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二十三年前我养你,二十三年后我不用你养,你啊,把你自己活明白就行了。”  顾晓夏挠着鸟窝似的头发,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句,转身开始叠被子。  人来人往的大商场,高档化妆品的柜台和高档香水的柜台挨着,站在香水柜台里的顾晓夏不时拽拽商场发给自己的职业套装,满脸堆着笑看着走近自己柜台的女士:“小姐要不要试用下最新香水?”  女士用涂满指甲油的手指头摸了摸香水瓶子,离开了。隔着柜台,顾晓夏从高跟鞋里拽出有些麻木的脚,金鸡独立似的来回放松着左右脚。  卖高档化妆品的女孩看了看顾晓夏这边,抿着嘴笑笑,弯腰拿了一个什么东西,转脸看着顾晓夏:“你是新来的?这个你先拿着用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行,现在习惯了,不穿高跟鞋反而不自在了。”  顾晓夏看见女孩递给自己一双舒服的大拖鞋,不安地四处看了一下:“这,这样不好吧?”  女孩笑:“没事儿,你又不出柜台,顾客谁还扒着柜台往里面看你有没有穿高跟鞋啊?”  顾晓夏迟疑地接过拖鞋,小心地换上:“那谢谢了。对了,我还不认识你呢。”  女孩接着笑:“我叫赵莉莉,你这个柜台的香水很好卖的,之前的那个女孩子赚得可多了,后来好像掌握了香水的进货渠道,出去单干了。”  有女人拿起柜台上的高档化妆品,赵莉莉微笑着:“您好,要不要试用下?这款是新品,我们有折扣还有会员积分。”  女人轻言轻语:“哦,我先看看,回头再说。”说着,女人扭着纤细的腰身优雅地走了。  顾晓夏开始叹息,转头看赵莉莉:“我觉得真丢人。”  赵莉莉不解地看着顾晓夏:“怎么了?丢人?”  顾晓夏摸着柜台上的漂亮香水瓶子:“是啊,大学毕业一年多了,什么工作都找不到,除了保险公司上秆子让我去上班,竟然就没有一家公司肯要我!书都白读了,难怪我老妈看不上我。就连这么一份卖香水的工作,还是我老妈托人找关系帮我搞到的,真是丢死人了,读了四年的书,最后竟然成了卖货的……”  赵莉莉笑了:“现在大学生毕业找工作多难啊,还有好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呢!你知道现在人怎么说吗?人家说80后的人,一部分在上大学,一部分没上大学。我小舅舅上大学的时候才牛呢,一个专业全国招生才十六个,那会儿大学生多吃香啊!现在别说大学生了,就是研究生也多得没数了。我小舅舅说,他们那会儿读研哪有咱们这会儿这么多啊?因为学生少没什么人报研究生,导师都完不成带班的任务,所以老师都求着学生考研,哪像我们现在啊,考个研究生,得到处追着老师跑。”  顾晓夏无比委屈地看着赵莉莉:“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美学专业的毕业生好不好?竟然跑来……竟然跑来商场卖香水?这也太,太离谱儿了吧?”  赵莉莉睁大了眼睛:“那有什么啊?我好多同学是地质勘探专业的,也有园林专业的,那女生戴着安全帽,穿着厚厚的脏了吧叽的工作服搬东西,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活儿不干啊?人家还羡慕我们养尊处优呢!不说别人,我还羡慕你呢,什么香水都可以试用,时不时还有厂家送的赠品什么的,多幸福啊,别不知足啊。”  顾晓夏愣神儿的时候,从商场管理处走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男人,眯着眼睛径直来到顾晓夏的柜台:“哎,‘三宅一生’的女士香水赠品是哪款?”  顾晓夏慌忙从柜台里面拿出两个五毫升的瓶子,男人接过去转身就走,走到半路回头朝顾晓夏一笑:“谢了。”  顾晓夏如梦方醒,对着男人的背影就喊:“哎,哎,你谁啊你?你给我回来!”  赵莉莉有些焦急地小声对顾晓夏说:“晓夏,等会儿我跟你说……”  顾晓夏连脚上穿着的拖鞋都忘了换,追向男人,顾晓夏刚才那么一喊,商场里面的人都开始转头看着穿白衬衫的男人,男人有些尴尬,顾晓夏走到男人跟前,从男人手里拿走香水赠品:“哎,这些赠品都是送给购买香水的顾客的,你谁啊你?说拿走就拿走,这么没规矩?”  男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咳嗽了一下:“小姑娘,我是商场管理处的负责人。”  顾晓夏没好气地看着男人:“我管你是谁啊!要赠品就自己掏钱买香水好了。”  说完,顾晓夏转身回到柜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周围的人有些看热闹,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晓夏的方向,转身往商场里面走去。  赵莉莉紧张地看着顾晓夏:“晓夏,他是商场的负责人,你那个赠品给了就给了,犯不着得罪他啊,不然他以后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顾晓夏恼火地把赠品放到柜台里面:“他说拿走就拿走,我这边对不上账,公司找我怎么算啊?谁给他惯的毛病?”  赵莉莉小声说:“他叫xx良,之前香水柜台的负责人跟他关系一直不错,基本都会把一些名贵香水的赠品和样品送他,样品不拆封,跟售卖品一样,所以他习惯了拿这些东西送人,都在一个商场里面,都不希望和他关系好点儿啊?”  顾晓夏哼:“不让干更好,我还不稀罕这个工作呢!”迷迭香 第二章 关于相亲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打啊?你跟我亲还是跟我妈亲?  顾晓夏手里的筷子差点儿掉到地上,不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什么?你说什么?相亲?”  顾妈妈自顾自地吃着饭:“要说你卖香水还真是有好处,浑身都香香的,嗯,不错,改天买个水果篮去看看你孙阿姨,这年头儿找个工作容易吗,大学生怎么了?不用吃饭吗?”  顾晓夏急了:“妈,你刚才说的什么啊?相亲,是你去相亲还是我去相亲啊?你倒是说清楚啊!你要是去相亲我一点儿都不反对……”  顾妈妈皱着眉,啪地把手里的筷子拍到餐桌上:“你怎么说话呢?你妈我都一把年纪了,我托你孙阿姨帮着给你介绍一个踏实的男的,你不会想一辈子都吃我的穿我的吧?”  顾晓夏好容易才闭上嘴巴:“妈,我才二十三岁啊,结婚着什么急啊?再说了,相亲多土的事儿啊?那根本就是我姥姥那辈子的事儿,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好不好……”  顾妈妈沉下脸:“土什么土?我和你爸就是相亲结婚的,没有爱情还能有你吗?你说你,上初中、高中和男生传纸条的精神都哪儿去了?你倒是自己找个去啊!”  顾妈妈站起身去厨房盛汤,嘟囔着:“你也不好好想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干了多少活儿啊,吃了多少苦啊,这么多年再累再苦我都没什么言语啊。你爸爸去得早,你也不争气,我啊,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生了你……”  顾晓夏一边用筷子敲着碗沿儿,一边不出声地用口型模仿着顾妈妈的说话内容,盛汤回来的顾妈妈用手指头戳了几下顾晓夏的脑袋:“好好吃饭,你啊,这辈子只要能嫁出去我就知足了,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但凡结了婚,死不死活不活,你看我还管你!这个周六去见你孙阿姨介绍的那个人去……”

罗芳芳和季小年来到酒吧的时候,顾晓夏正烦躁地靠着吧台不停地挠着头发,调酒师狐疑地看着顾晓夏,顾晓夏不乐意地瞪着调酒师:“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调酒师笑了一下:“哎,你到十八岁了吗?”  顾晓夏刚要发火,季小年拍了一下顾晓夏的肩膀,罗芳芳不满地挨着顾晓夏坐着:“大晚上的,你搞什么啊,我明天上午还有课的。”  季小年敲敲吧台的桌子:“啤酒。”  顾晓夏头大地看着罗芳芳:“你知道我妈吧?”  罗芳芳点头:“怎么了?你终于发现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了?”  顾晓夏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哎,你还真别说,我真的觉得她不是我亲妈,真黑,我这才刚上班第一天,张口就管我说以后每个月交八百块的生活费给她。”  季小年喝了一大口啤酒:“比我妈强多了,我妈一个月管我要一千五百块呢,我都傻了,只好用信用卡来回导啊导的,就剩去外面抢钱了。”  顾晓夏恼火地拍了一下吧台:“更让我接受不了的是,顾女士竟然让我去相亲!相亲知道吗?”  调酒师扑哧一笑,喝啤酒的罗芳芳咳嗽了几下,不相信地看着顾晓夏:“不会吧,你才二十三岁,你妈就有危机感了?”  季小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啊,我都被我妈逼着见了两三个姑娘了……”  顾晓夏对着季小年的脑袋连着拍了好几下:“臭小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打啊?你跟我亲还是跟我妈亲?”  罗芳芳忍着笑:“你妈也是为你好啊?见见就见见,也没什么坏处。”  季小年皱着眉头:“你自己看看,动不动就是噼里啪啦地动手打人,真受不了你了。”  顾晓夏愤愤地看看罗芳芳,又看看季小年:“整天哥们儿长哥们儿短地叫着,现在也不帮我出出主意,你们就不能帮我找个男朋友吗?相亲?真是丢死人了。”  xx良老远就看见顾晓夏有些发呆地站在柜台里面不知道想什么,心里哼了一声:死丫头,在商场里面混,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得吗?看我不收拾你!  xx良抄着兜,慢慢悠悠地走到顾晓夏的香水柜台外面,一只手从裤兜里面拿出来,随手将一把碎纸屑丢到地上。  xx良咳嗽了一下:“顾晓夏,你怎么收拾卫生的?香水柜台就在商场的大门口,你自己看看你这儿,都什么啊?平时一不注意,你就偷懒是不是?”  顾晓夏这才回过神儿:“我早上明明打扫了,我……”  从柜台里面探出身,顾晓夏不说话了,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碎纸屑在自己的柜台前面,xx良皱着眉头:“重新打扫干净,把这周围都扫得干净点儿。”  顾晓夏嘟着嘴从柜台里面拿了扫把和铲子,到柜台外面打扫。xx良挑了挑嘴角,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赵莉莉看着走远的xx良,小心地看着顾晓夏:“晓夏,他都吃惯嘴了,你就时不时地送他几瓶香水的赠品什么的吧,不然他以后还会找你麻烦的。”  顾晓夏嗤笑:“他最好把我开了,我妈托关系让我在这儿站柜台,我还不想干了呢。”  顾晓夏把手里的扫把和铲子丢到柜台里面的角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赵莉莉:“你,有男朋友了吧?”  赵莉莉笑嘻嘻地说:“嗯,我们是同学,你呢?”  顾晓夏开始犯愁:“我愁死了都,你都想不到,我妈竟然安排我这个周六去相亲,太恐怖了!对了,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相亲不成功吗?就是让对方厌恶的那种。”  赵莉莉忍着笑:“别人都渴望成功,你这人真逗,还有希望自己失败的。哦,对了对了,我昨晚还看韩剧了呢,里面刚好有个女孩儿去相亲,那个女孩儿故意喝饮料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音,吃东西还吧唧嘴,还故意冲着那个男的傻笑,然后就把相亲的男的给吓跑了。”  顾晓夏半信半疑:“这招儿管用吗?”  赵莉莉睁大了眼睛:“当然了,你想男的有谁希望自己找个傻子回家啊?”  有女士凑近香水柜台,审视着柜台上摆放的那些香水的试用装,女士身上散发着淡雅清新的香水味道,顾晓夏吸吸鼻子,感觉那种香水的味道很好闻。  女生看了一眼顾晓夏,优雅地用手指指一款淡蓝色的瓶子:“要这款,多少钱?”  顾晓夏有些发傻,赵莉莉微笑地看着女士:“小姐你真有眼光,这款香水走得一直都很好,是最近才来的货,新品不促销但会有五毫升的赠品,是三百八十六元,请去那边的收银台付款。”  顾晓夏这才手忙脚乱地给女士开了票,女士顺着赵莉莉指的方向去交钱,顾晓夏感激地看着赵莉莉:“谢谢你了。”  赵莉莉摇头:“谢什么谢啊,你刚才怎么没反应了?”  顾晓夏挠挠头发:“对了,这款香水什么牌子的啊,我都没仔细看……”  赵莉莉睁大了眼睛:“你不会连你卖什么牌子都不知道吧?那个是‘三宅一生’的香水,味道是迷迭香的,这款一直都走得很不错。”  顾晓夏歪着脑袋看着手里试用装的蓝色瓶子,小声嘟囔着:“三宅一生?味道怪好闻的,如果不是日本货我会更喜欢的。”  顾晓夏猛地抬头看赵莉莉:“哎,听说世界上最香最昂贵的香水是用河马尿做的,有这么回事儿吧?”迷迭香 第三章 如此相亲  我妈这就不对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想着她自己的儿子啊?  顾妈妈把一大碗面条端到桌上,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端起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了几大口面条之后,中年男人含混不清地说着:“嫂子啊,有大蒜吗?”  顾妈妈转身去厨房拿了装蒜的盒子,放到餐桌上,中年男人抓起几瓣蒜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顾妈妈坐到男人对面:“我说她二叔啊,我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但是该说的话还不能不说。”  男人又吃了一大口面条:“嫂子你说,你说。”  顾妈妈刚想说话,男人哈了一大口气:“真辣,咱妈活着的时候就老说,葱辣嘴蒜辣心韭菜一直辣到脚后跟,真够劲儿,好吃,嫂子你刚说什么来着?”  顾妈妈欲言又止:“没什么,你吃吧。”  房门发出钥匙稀里哗啦开门的声音,顾晓夏推门进来,看见男人愣了一下,男人使劲儿咽了几口面条:“哟,晓夏回来了,又长高了。”  顾晓夏冷淡地叫了句:“二叔来了。”  男人胡乱用手抹了抹嘴:“二叔早就想来看你们了,也怕你们惦记我,所以过来了,嫂子还有面吗?”  顾妈妈拿起碗:“有,我给你盛去。”  晚上,顾家二叔仰躺在沙发上,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舒舒服服地看着电视,电视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显得格外嘈杂喧闹,顾二叔一边看着一边发出嘿嘿的笑声。  顾晓夏恼火地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妈,他来干什么?”  顾妈妈拍了一下顾晓夏的脑袋:“小点声儿,怎么没大没小的?你不准说不好听的,早点儿睡吧,我出去了。”  顾妈妈转身出了顾晓夏的房间,顾家二叔从沙发上坐起身,用小手指头抠着牙齿:“嫂子,你和晓夏好久没回老家了,我也挺想你们的,反正家里就我一人,所以就过来看看,都说城里热闹,我寻思着也凑凑热闹。”  顾妈妈笑笑:“她二叔,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顾家二叔咧嘴笑:“好咧,嫂子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装假了,咱都是一家人不是。”  周六上午,顾晓夏被顾妈妈逼着穿上了看着端庄的职业装,顾晓夏本来长得就很可爱,可爱的女生怎么收拾都是一种美丽。顾妈妈担心顾晓夏半路放人鸽子,特意跟孙阿姨一起陪着顾晓夏等男方的到来,说白了是监督着顾晓夏。顾晓夏这个郁闷啊,逃跑也不成,连像韩剧中的人物故意穿得很丑的机会都没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顾妈妈和孙阿姨坐到距离顾晓夏五六张桌子的位置,顾妈妈还特意叮嘱顾晓夏:“丫头,你可得给我老老实实的,我可看得清清楚楚的。”  顾晓夏憋着嘴一声不吭,这个时候,一身休闲服的杜莫言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用手往鼻梁上顺了顺眼镜,孙阿姨主动站起身走到杜莫言身边,笑嘻嘻地指指顾晓夏的方向,杜莫言非常礼貌地朝顾妈妈躬了一下身,然后朝顾晓夏的桌子走过来。顾妈妈和孙阿姨看了杜莫言的背影好几眼,这才放心地走出咖啡厅。  杜莫言走到顾晓夏的桌子前面,顾晓夏用一只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打盹儿,杜莫言用手指头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顾晓夏一个激灵,迷糊地睁开眼看向杜莫言的方向。杜莫言坐下,微笑地拿出一张名片:“你好,我叫杜莫言,是孙阿姨让我来的,这是我的名片。”  杜莫言个子很高,长得说不上帅,但是很干净,让人看着也很顺眼,顾晓夏接过名片,冷淡地看着杜莫言:“我也是孙阿姨让来的。”杜莫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两个人之间开始沉默,顾晓夏想起赵莉莉帮着出的主意,可是现在是在咖啡厅啊!没有饭菜吃就不能表现吃相的粗鲁,也没有叫咖啡也不能用咖啡勺子搞得叮当响,眼前就一杯冰水还没有吸管,那就是说不能把水喝得呼呼噜噜地响,到底要怎么样呢?  杜莫言有些尴尬:“我们说点儿什么吧?是不是我看着很闷?”  顾晓夏摇头:“没,挺好的,你做什么工作?”  杜莫言的反应有些机械:“IT。”  顾晓夏嘟囔着:“IT?挨踢?”  杜莫言笑:“差不多吧,基本等于每天都挨踢。”  顾晓夏转着眼睛,忽然间开始笑了:“你知道谁用得起全世界最昂贵的香水吗?”  杜莫言想了一下:“有钱人吧?”  顾晓夏拍了一下桌子:“错!”  周围开始有人看顾晓夏,杜莫言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顾晓夏:“那是谁啊?”  顾晓夏:“是卖香水的,哈哈哈哈……”  说完顾晓夏开始夸张地笑着,笑声大到咖啡厅里面的人都开始看顾晓夏和杜莫言,杜莫言不自在地左右看着。  顾晓夏有点儿不管不顾,眯着眼睛看着杜莫言:“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杜莫言试探性地说:“孙阿姨说你是商场的部门负责人,你主要负责哪个部门啊?”  顾晓夏又拍了一下桌子:“错!”  杜莫言紧张地端起水杯,小声问:“那,那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顾晓夏睁大了眼睛:“我啊,我就是那个用得起全世界最昂贵香水的那个人,我是卖香水的。”  正在喝水的杜莫言被呛到了,放下水杯开始不停地咳嗽,顾晓夏开始得意地笑着。  顾家二叔趿拉着拖鞋,无聊地拉开厨房的冰箱,皱着眉头嘟囔着:“明明知道我来了,不是咸菜就是青菜的,我来怎么了?我来我哥家,我哥不在了,也是我哥的家……”  顾妈妈开门进来,顾家二叔马上关上冰箱门,笑嘻嘻地看着顾妈妈:“嫂子,乡下人不禁饿,能给整点儿吃的不?我睡了大半晌午了,越睡越饿。”  顾妈妈点点头:“那行,我记得厨房还有些面条……”  顾家二叔挠挠头:“嫂子,别整面条了,我一个大男人吃那玩意儿能饱吗?这不是扯……淡吗?”  顾妈妈正经地看着顾家二叔:“他二叔,城里不比乡下后院全是菜,吃什么去拔一下就成,吃棵葱吃瓣蒜都得花钱去买,我们娘俩的日子一直都是这么算计着过的……”  顾家二叔皱了皱眉头:“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做啥我吃啥吧。”  顾妈妈转身进了厨房,顾家二叔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就知道哭穷,这房子,这摆设,哪像是没钱的样儿,想蒙我?我傻吗?”  杜莫言一边慢慢地松开衬衫上的领带,一边想起顾晓夏说“我就是那个用得起全世界最昂贵香水的那个人,我是卖香水的”,摇摇头笑了一下。房门被人撞开,穿着背心的沈泽靠着房间的门探出身体,满脸的好奇:“老杜,我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我妈向来都是保媒拉线的行家,你满意吧?”  杜莫言笑着叹了口气:“还真是得谢谢阿姨的好意,我认识了全世界最有钱的姑娘。”  沈泽睁大了眼睛:“哦?我妈这就不对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想着她自己的儿子啊?”  杜莫言扑哧笑出声:“哎我问你,你说谁用得起全世界最贵的香水?”  沈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当然是最有钱的人了,还用说吗?”  杜莫言笑着把领带扔到床上:“错,是卖香水的,今天我认识那个姑娘,就是个卖香水的……”  沈泽张大了嘴巴:“天,不会是顾晓夏那个丫头吧?”  杜莫言转头看着沈泽:“你认识她?”  沈泽吐了一口气:“认识,当然认识,从小时候就是我的小跟屁虫,她毕业大半年了,那个工作还是我妈帮着找的,那丫头淘着呢!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小时候没有她不干的事儿,这就难怪了,难怪我问我妈介绍的是谁,我妈死活不说,肯定是怕我告诉你……”  杜莫言打断沈泽:“数据库的事儿怎么样了?”  沈泽朝杜莫言打了个响指:“嘿嘿,我办事,你放心吧。” 迷迭香 第四章 顾小迷糊  我们常说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顾晓夏呢,常常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或者说三次以上……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非常非常热心,但总是帮倒忙的人,那么她顾晓夏就真的算一个了,其实她真的很好心。下班后的顾晓夏在公交车站眼巴巴地等着车,因为约了季小年拿光盘,下班高峰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公交车也堵得厉害,尤其是环线的公交车。  一个拎着两个大购物袋子的老太太眯着眼睛努力地看着公交车站牌,一边看一边嘟囔着:“这可咋整,看也看不清。”  顾晓夏热心地凑过去:“阿姨,要帮忙吗?”  老太太求助似的看着顾晓夏:“姑娘啊,我这也没有戴老花镜,看不清站名,我想去马甸,儿子在那儿等着接我呢,我也记不清怎么坐车了……”  顾晓夏鼓着腮帮子飞快地看了一下站牌:“哦,我知道我知道,哦阿姨,你应该到对面坐车,哎呀,车在红绿灯那边了,快要进站了,来来来,我帮你,过了过街天桥就好了。”  顾晓夏扶着老太太,接过大大的购物袋,一老一少在过街天桥上颤颤巍巍地快步走着,公交车进站了,顾晓夏抢先跑下过街天桥,喊着:“等等啊,等等,有老人。”  然后售票员从公交车上下来,帮着顾晓夏扶着老人上了车,老太太对着窗户朝顾晓夏一个劲儿地摆手,说着谢谢。顾晓夏心里美滋滋的,顺着过街天桥返回,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旁边一个老头儿,手里不停地转着两个钢球,转得咔咔响,瞄了顾晓夏好几眼,顾晓夏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头,觉得老头可能有什么事情要让自己帮忙。  转着钢球的老头儿实在忍不住了,冲着顾晓夏咳嗽了一下:“小姑娘啊。”  顾晓夏笑着看着老头儿:“大爷,您什么事儿?”  老头儿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小姑娘,你刚才给那老太太指的道儿错了。”  顾晓夏一愣:“错,错了?不会啊,我明明看见站牌上的……”  老头有些激动地凑到站牌前:“你自己看看啊,上面有箭头的,不应该去对面坐,就在这面坐就刚好,最多是五站,你拉着老太太过那边儿坐车,且坐着呢,好家伙十七八站呢,得,老太太今天啥都不用干了,整个儿一环游三环了,她儿子哪辈子能接到她啊?”  顾晓夏的嘴巴都快闭不上了:“可是,可是你怎么不早说啊?”  老头儿也有些恼火:“我这准备说呢,你倒好,扯着老太太跑得跟百米冲刺似的,我能赶趟儿吗?”  刚好这边的公交车到了,顾晓夏窘迫地跳上车,老头儿还冲着顾晓夏的方向嘟囔着什么,顾晓夏心里这个郁闷,这可怎么办?老太太顺着三环的方向,已经不知道坐车坐到哪儿了,不过还好,内环、外环总归都是能到的。  某位哲人说,人的一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整个中学时代都在为这个哲学观点不停地论证着,我们也常说人啊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简而言之说那叫长记性,我们的顾晓夏呢?常常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或者说三次以上。  顾晓夏在国贸附近下了公交车,刚好一个中年外国人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正在犯愁地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用手指着站牌上的站名,自己嘟囔着什么。顾晓夏实在忍不住了,小心地走近那个外国中年男人:“Execuse me,can I help you?”  中年外国人看看顾晓夏,竟然说起挺流畅的中文:“哦,是这样的,我想去北京工业大学,在这儿能坐车过去吗?”  顾晓夏这次吸取教训,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站牌,又想了一会儿,指着站牌非常谨慎地说:“可以的,你就坐这个车,上了车问问乘务员,就是这个车……”  顾晓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巴士车就来了,老外感激地看看顾晓夏:“Thank you!”  老外上了车子开走了,顾晓夏长长地松了口气,自语:“不管怎么说,总算给一个人指对路就行,算是赎罪好了。”  顾家二叔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顾妈妈小心地问:“他二叔,这会儿应该是家里的农忙吧?地里的东西不能撂,一搁下就荒了,你看你是不是先顾顾……”  顾家二叔打断顾妈妈:“嫂子啊,你甭操心了,我啊天生不是干活的命,我打小儿妈就给我算过命的,虽然不是富贵命也是吃穿不穷的命,家里的地我租给后院老耿家了,他答应每年给我三百斤大米外加一千块钱,这不挺好的吗?”  顾妈妈有些着急:“他二叔,家里那些地侍弄好了一年怎么也得两万多块吧,你,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  顾家二叔用筷子敲着碗边儿:“我怎么了?我没儿没女老光棍一个,够我吃就行了呗,再说了,晓夏那孩子虽然不是我闺女,咋说跟我也有骨血关系吧?我真要是穷得吃不上饭了,嫂子啊,你和晓夏还能真看着我饿死不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都不爱说这话。”路过,顶一下期待写的不错,名字和文字都很有吸引力 顾妈妈没有再言语,顾家二叔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提高了声音:“咱妈要是活着,我啥事儿都不用操心,咱妈现在没了,也没个正经人管我了,你们是不是都看我的笑话呢?”  顾妈妈开始收拾碗筷:“他二叔,你想多了,我们真没那个意思。”  顾晓夏一口橙汁就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季小年,你说真的?”  季小年笑:“你啊,没事儿别给人家指路,就你那个智商,太害人了,北京工业大学在垂杨柳,你倒好,让人家莫名其妙地坐了一辆车,那个车走三环主路,都开过劲松了,你让他上哪儿找北工大?”  顾晓夏擦擦嘴角的橙汁,恼火地叹气:“算了,我以后再也,再也不给别人指道儿了。”  季小年幸灾乐祸:“哎,你给人家老太太指的道儿,这会儿老太太都不见得能找到她儿子呢!赶上三环堵车,估计后半夜前能到马甸,哎呀,也好,就当是新马泰走了中间吧……”  顾晓夏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季小年一下:“你闭嘴!”  季小年接着贫:“听说卖香水是暴利,这个月发薪水你请客,我早就想吃鲍鱼了。”  顾晓夏把季小年带过来的光碟都放到米奇的背包里面,哼:“鲍鱼?好啊,我请你吃。”  季小年咂巴咂巴嘴:“真的?”  顾晓夏嗤笑:“我给你买条鱼,你抱着吃,行了吧?”  孙阿姨不停地往杜莫言的碗里夹着菜:“小杜啊,多吃点儿。”  沈泽满脸的不高兴:“妈,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你也给我夹点儿菜啊?”  孙阿姨随便地给沈泽夹了一些青菜:“多吃点儿青菜,你看看你那肚子,快赶上电视上演的那个圆葫芦猫了。”  沈泽扒拉两口饭:“那是加菲猫,什么叫圆葫芦猫?”  孙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杜莫言:“小杜啊,你觉得晓夏那孩子怎么样啊?见了一次面多少印象好点儿吧?”  杜莫言小心地吃着菜:“阿姨,我,我其实最近真没时间考虑这个事儿,工作忙不说,我妈也过来了,老人逛北京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我也挺担心我妈的,所以最近都在陪着我妈,也抽不出什么时间来。”  孙阿姨把筷子一撂:“就是说啊,你要是把对象的事儿整明白了,不就不用担心你妈妈了吗?完全可以让晓夏陪着你妈妈转啊,你的时间不就省出来了吗?老太太也高兴啊!”  沈泽嘟着嘴:“妈,要真是晓夏陪着我杜阿姨,那老太太更得转丢了,你介绍对象我们不反对,那你也得帮找个成熟点儿的啊?晓夏跟高中生似的,看着跟老杜就差辈儿,哎呀……”  孙阿姨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沈泽的大腿一下,笑眯眯地看着杜莫言:“晓夏年龄是不大,这些年都是她妈妈带着她,因为没爸爸,这些年晓夏妈妈也怕委屈了孩子,没让那孩子吃过苦,不过现在她大了,也挺懂事儿。”  杜莫言吃着饭没有说话。  顾家二叔用棋子儿敲着棋盘:“我说老郑头儿,你眼瞎啊你,马走河心你明摆着找死呢?我让你一步,你退不退回去?”  老郑头儿欠欠身,老花眼迷瞪了好一会儿:“哦?是那么回事儿吗?那我退那我退。”  顾晓夏背着米奇的包包哼着歌儿走进小区,顾家二叔嘴一咧:“哟,大侄女回来了!咋这么高兴呢?”  顾晓夏看了一眼顾家二叔,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单元门,老郑头儿扯着嗓子:“她是你大侄女儿?那怎么不叫人哪?”  顾家二叔倒着手里的棋子儿,没好气地哼哼着:“像我那死鬼哥一样,死拧死拧的。”迷迭香 第五章 藏私房钱  早知道不把那一千三百块塞到鞋子里了,臭臭的不说,也没省钱。  早上,顾晓夏急三火四地跑向洗手间,拉开门的一瞬间,顾家二叔正坐在便池上,顾晓夏啊了一声砰地关上洗手间的门,半弓着身体,在客厅走来走去。  顾妈妈把早餐端到桌上:“你怎么了?大早晨的嚷嚷什么啊?”  顾晓夏指指洗手间:“他啊,上洗手间都不知道锁门……”  顾妈妈打断顾晓夏:“行了行了,先吃东西吧。”  顾晓夏皱着眉头:“我都这样了,能吃下去东西吗?妈啊,他什么时候走啊?”  顾妈妈啪地拍了一下顾晓夏的头:“你别管,还有啊,今天你该发工资了,你要是不交八百块给我,你就搬出去住,听见没有?”  顾晓夏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商场中人来人往,顾晓夏贪婪地嗅着“三宅一生”蓝色瓶子的香水味,赵莉莉关切地问:“你相亲的那个怎么着了?”  顾晓夏眯着眼睛:“OVER了,我当时那个表现那个男人要是还不OVER,那么我OVER去,哎,这款香水真好闻,我想买来送我妈,我妈这辈子可能都没用过香水呢。”  赵莉莉摸着自己修涂完的指甲:“迷迭香,好多人都喜欢这款的,有的客人问都不问价格,直接就买走,对了,你上次说香水是河马尿做的?不会吧?我一直都觉得是香精香料做的……”  xx良眯着眼睛晃晃荡荡地走到香水柜台前,指指橱窗里面的一款女士香水:“哎,这款的,怎么卖?”  顾晓夏看了一眼:“薰衣草的味道,三十毫升,二百八十元。”  xx良皱着眉头:“有折扣吧,以前都说有折扣的。”  顾晓夏冷着脸:“没有折扣。”  xx良也冷冷地看着顾晓夏:“那给我拿一款吧。”  xx良上下摸了摸口袋,惊讶地说:“哟,我忘记带钱包了,回头给你钱。”  顾晓夏板着脸:“不行,我这儿都是出账入账对着的,我也不收钱,你得到商场的收银台交了钱才能来我这儿拿货。”  xx良盯着顾晓夏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啊你,我回头拿了钱再来买行了吧?”  赵莉莉看着xx良的背影,担心地看着顾晓夏:“你就服个软吧?xx良是商场负责人,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你能强硬到哪儿?”  顾晓夏哼了一声:“大不了不干啊,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工作。”  慢慢上楼梯的顾晓夏不停地挠着头发,想着进门就得从薪水中抽出八百块给妈妈,一共才开了两千六百块,这要是给了妈妈八百块,这个月买衣服啊买电影的碟什么的,再算上吃饭玩玩,就真的什么不剩了,怎么办才好啊?  还剩下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顾晓夏眼珠一转,四下瞅瞅没人,迅速从钱包里面拿出薪水,拿出一千三百元,开始蹲到地上解鞋带儿,把拿出来的一千三百块塞到自己的鞋子前端,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哼着歌儿往家里走。  话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知道的人不咋的,那么就绝对是: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了。顾晓夏把钱塞到鞋子里面的动作,被从后面跟上来的顾家二叔看得一清二楚,顾晓夏愣是一点儿不知道身后还有人。  孙阿姨指着服装店的一件衣服:“晓夏妈妈,你试试这个款式。”  顾妈妈先是看了一下价格标签,笑着摇摇头:“算了,这个款式的不适合我,再说我还有好几件衣服呢。”  孙阿姨推了下顾妈妈:“你啊,这辈子就剩下省了,晓夏也大了,也能赚钱了,你还顾着什么啊?你都快要五十岁了,不觉得这辈子活得憋屈吗?”  顾妈妈留恋地看了下刚才的那款衣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想了。”  孙阿姨把那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画着:“我才不像你那么想,这年头儿啊,生个姑娘是存折,是往里存钱的,生个儿子是银行卡,专门往外透支的,你还是比我有福,我们家沈泽要真是有了媳妇儿,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我啊能花就花,就不能便宜了沈泽那小子,晓夏她妈这个颜色咋样……”  顾妈妈点头:“好看。”  孙阿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顾妈妈:“我说你咋不让老顾他兄弟滚蛋啊,这要是以后不走了就住你家算什么啊?他哥哥在的时候你们是亲戚,现在他哥哥不在了,他从哪儿跑出来冒充你小叔子啊?又懒又馋的,活该他一辈子打光棍儿。”  顾妈妈没有说话,孙阿姨又换了一个颜色比画着:“是,当初媒婆倒是把你介绍给他,可是谁能看上他啊?就算没有你们家老顾,你照样也是看不上他,你可千万别以为他找不到媳妇儿是你的事儿,来来来,去试试这个衣服,我做主,这件衣服你就买了吧,你都几年没有添衣服了?”  孙阿姨推搡着把顾妈妈推到试衣间,过了一会儿,顾妈妈拘谨地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孙阿姨:“小孙,还是不要了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这不……”  孙阿姨从手袋中拿出唇膏,强硬地给顾妈妈涂上,然后把顾妈妈的身体扳向镜子:“顾姐你自己看看,这才像样吗?谁说年龄大了就不能穿点儿好的了,越是年轻越是不用穿什么的,年轻穿着什么不好看啊,你看看那些外国老太太,越是年龄大越是紧着捯饬,什么艳穿什么。”  镜子里面的顾妈妈端庄典雅,头发虽然有些花白,眼角也有皱纹了,嘴唇上淡红的唇彩映衬着藕荷色的上衣,非常的协调。顾晓夏嘟着嘴靠着床边儿:“妈,这个月都没到三十天的工资,才二十几天,这个月就别交了,我真的就开了一千三百块,要是给了你八百块,再还了信用卡,我这个月真的喝风了。”  顾妈妈板着脸:“不行。”  顾晓夏着急地把米奇背包还有钱包统统倒在床上:“妈,你看啊,真的就这么多。”  顾妈妈面无表情地从床上拿走八百块:“你要是再这么跟我唧唧歪歪的,下个月我还得再多要,行了,你睡觉吧。”  顾妈妈走出顾晓夏的房间,顾晓夏郁闷地坐到床上:“早知道不把那一千三百块塞到鞋子里了,臭臭的不说,也没省钱。”迷迭香 第六章 冤家路窄  奇怪了,我明明说是瞎眼的瞎。你自己看看,你还不够瞎吗?  第二天上班,早上走得急,顾晓夏也没想太多,等到了商场顾晓夏这才想起鞋子里面的钱,可是那一千三百块不见了,顾晓夏记得把两只鞋都脱了下来,不停地对着水泥地拍打着,什么也没有倒出来。顾晓夏急了,把鞋子里面的东西鞋垫什么的统统都拽了出来,就差没拿把刀把两只鞋给拆了。  顾晓夏急得都要哭了:“不对啊,明明放在这儿的,我就是放在右脚的鞋子里面啊!”  xx良从柜台外面探出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顾晓夏:“你,你干什么?”  顾晓夏想都没想,朝xx良晃晃手里的鞋子:“找钱。”  xx良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你什么毛病啊?快点儿给我开张票,买昨天的那个香水。”  顾晓夏扔了鞋子,给xx良开票,xx良厌恶地接过付钱的票据抖了抖:“一股鞋子味儿。”  顾晓夏又开始蹲下接着找,赵莉莉不解地看着顾晓夏:“你怎么了?”  顾晓夏恼火地看着几乎被自己拆了的鞋子:“我明明把钱放在里面了,难道说那些钱飞了?现在小偷的水平提高了?鞋子里面的钱也能偷吗?”  心情郁闷的顾晓夏准备找罗芳芳诉苦,下班后,顾晓夏来到罗芳芳上班的大厦外面等罗芳芳,顾晓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怎么都想不到那一千三百块怎么会从鞋子里面飞出去?鞋子的外面也都完好无损啊,难道有夹层吗?想到夹层,顾晓夏下意识地弯腰准备再检查一遍鞋子,还没等顾晓夏弯下腰,就咚地和一个什么人撞到一起了,然后顾晓夏就看到一堆文件还有A4的纸张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了。  顾晓夏慌忙蹲在地上,捡起一些文件和纸张,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  顾晓夏和被撞的人同时怔了怔,顾晓夏看到杜莫言有些恼火的表情。  杜莫言皱着眉头看顾晓夏:“喂,你是那个卖香水的?”  顾晓夏也皱眉头:“我不叫‘喂’!也不叫卖香水的,你听好了,我叫顾晓夏!”  杜莫言看着一地的文件,点点头:“顾——晓夏?顾——小瞎?”  顾晓夏非常不满地瞪着杜莫言:“错!是夏天的夏,不是海里的那个虾。”  杜莫言嗤笑:“我没说是海里的虾。”  顾晓夏据理力争:“你的读音明明就是虾吗——”  杜莫言有些无可奈何:“奇怪了,我明明说是瞎眼的瞎。你自己看看,你还不够瞎吗?”  顾晓夏更加恼火:“可是你凭什么骂人?我都说对不起了啊!”  罗芳芳从大厦里面出来,看到顾晓夏和杜莫言对峙着,他俩周围一地的文件和纸张,罗芳芳喘了口粗气,摇了摇头。  坐着仙踪林里面晃悠悠的秋千,顾晓夏一脸的恼火:“真是倒霉,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是丢了钱,还撞上上次相亲的男人,流年不利。”  罗芳芳惊讶地看着顾晓夏:“他就是上次和你相亲的男人?我看着也挺好的啊。”  顾晓夏荡着秋千,自顾自地嘟囔着:“有什么好啊?相亲是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相亲就像是把两头牲口用绳子绑到一块儿,那是对爱情的侮辱!”  罗芳芳若有所思:“晓夏,你放到鞋子里面的钱会不会被你妈妈发现了?”  顾晓夏胡乱地摸摸头发:“应该不会,要是真被我妈发现了,我老妈肯定得揪着我的耳朵来个人赃并获,非狠狠地收拾我一顿不可。”  罗芳芳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你家就你和你妈,难道家里进了鬼了?”  顾晓夏睁大了眼睛:“难道,难道是他?”  罗芳芳不解地问:“谁,你家不就你和你妈吗?”  顾晓夏咬牙切齿地说:“还能有谁啊?不就是我那个不着调儿的二叔吗?哼!”  如果说有种人让你看着就烦,想着也烦,顾家二叔不仅是让你想着烦看着烦,问题是你看不见他,或者说不想着他的时候,心里还会更烦。为什么呢?因为他做的事儿就没有一件事是打正调儿的,好像他生来就是不着调儿的主儿,他要是真的做对了什么事儿,他自己都会觉得对不起他自己了,别人不服都不行。  且说顾家二叔趁着顾晓夏不注意把鞋子里面的一千三百块摸了去,心里这个笑啊。在顾家二叔眼里,自己虽然没有孩子,但是自己死去的哥哥有孩子啊,骨血关系就是最大的证明。放在过去,亲兄弟之间互相过继个孩子,那再正常不过了,叔父叔父,跟自己的父亲也没差多少区别啊,那么花自己孩子一点儿钱算什么?当然不算什么啦。  顾家二叔找了家餐厅,胡吃海喝了一通,一直吃到不停地打着酒嗝儿,餐厅所有的女服务员都死死地盯着顾家二叔,那绝对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而是担心他老小子吃霸王餐。  顾家二叔啃着最后一个鸡腿,满足地笑着,在心里哼着:总算让老子吃了顿好的,天天面条青菜,难道当老子是兔子不成?什么孤儿寡母?统统都是骗人的,还说没有钱?光是晓夏那丫头的鞋垫里面都能找出一千三百块,肯定家里藏着更多的钱,肯定是,哼。  结账的时候,顾家二叔满嘴的烧鸡味儿,惹得服务员一个劲儿地皱着眉头,顾家二叔看看账单,一共一百八十九块,叼着牙签,扔给服务员两百块:“行了行了,不用找了,回见。”  顾晓夏要是知道他那个不着调儿的二叔拿了自己的钱还充大方给人家消费,非得气死,这些都不算,可恨的还在后头呢。  顾家二叔晃晃荡荡走过街天桥的时候,看见一堆人围着,好像还有人嚷嚷着“我押两百块”、“我押三百块”、“我就说是仨吗?我赢了”。顾家二叔挤过人群,看见一个敞着衬衫的黑瘦的男人面前摆放着三个小碟儿,小碟儿上面都有纸板盖着,地上铺着的报纸上还有一堆瓜子,黑瘦的男人抓起一个瓜子,往小碟里面一砸,然后迅速用纸板盖住,然后周围围着的人纷纷开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百一百的钱开始下注,那些钱都新新的,让人看着热血沸腾的。  其实那就是热闹一时的赌术骗局砸瓜子儿,好多投注的人都是托儿,顾家二叔以前在乡下哪看见过这个,眼见着身边一个老爷子押了两百块,转眼就拿到四百块,顾家二叔开始不停地咽着口水,用手摸着裤兜里面的钱。  旁边一个高个儿的男人朝顾家二叔一乐:“爷们儿,来一把不?只要你眼神够快,保准赢,我这会儿都赢三百了,你先看我玩儿。”  黑瘦的男人又砸了一个瓜子儿,迅速压上盖子,顾家二叔对高个儿男的说:“我怎么看着是两个呢?”  高个儿男的刷地拿出三百块:“听人劝吃饱饭,我听大哥你的,就押两个。”  黑瘦男人拿开盖子,小碟里面真的只有两个瓜子,黑瘦的男人给了高个儿男的三百块,高个儿男的抽出一张塞给顾家二叔:“来大哥,好眼力,这个谢你的。”  顾家二叔推辞了几下,高个儿男的有些恼火了:“大哥你这是啥意思啊?兄弟给你就给你了,你要是不想要,那你呀玩儿一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怎么样?”  顾家二叔舔了舔嘴唇,黑瘦男人利落地砸了一下小碟里的瓜子,压上盖子,顾家二叔把那一百一伸:“我押三个。”  黑瘦男人慢慢拿开纸板,小碟里面果然是三个瓜子,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好眼力好眼力啊,大哥,你押吧,我们都跟着你押。”  顾家二叔热血沸腾地接过赢来的一百,气儿就更粗了,开始蹲在地上:“好,再押!”  顾家二叔又连续赢了两次,要说赌这个东西,都坏在欲望上,当一个人赢了很多钱的时候,或者输了很多钱的时候,欲望一分为二,一是想赢得更多,二是一定要捞回本儿,只要在这两种欲望的支配下,一般人都会一条道儿走到黑,就算撞到南墙都不会觉得疼,还会觉得不够疼呢。  顾家二叔输光了前三次赢来的钱,又把顾晓夏鞋子里藏的钱输去了一千块,连半天的时间都不到,一千三百块在顾家二叔手里就剩下了一百块。就这样顾家二叔还没觉得别人是在骗他,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地哼着:“等老子有了钱,早晚赢回来,哼。”  顾晓夏气嘟嘟地在小区单元门口等着顾家二叔,顾晓夏想不出自己鞋子里面的钱到底是谁给摸了去的,当看见顾家二叔晃晃荡荡地往单元门口走过来的时候,顾晓夏更加怀疑是被他拿走的。顾家二叔老远也看见顾晓夏了,醉醺醺地笑:“大侄女啊,等我回来是不?”  顾晓夏嘟着嘴:“是不是你拿的?”  顾家二叔一愣:“什么?什么是我拿的?什么找不到了吗?”  顾晓夏提高了声音:“你还给我装?我放在鞋子里的钱呢?家里除了我和我妈妈就是你了,不是你拿的谁拿的?”  顾家二叔无赖地呵呵笑:“你咋知道是我拿的?好了,就当是你孝敬二叔了。”  顾晓夏都要气疯了,推了顾家二叔一下:“你还给我!那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你还给我!”  顾家二叔拉下脸,扯着嗓门儿吼:“没大没小的,你小小年纪就藏私房钱,我花你几个钱咋了?”  顾晓夏刚要嚷嚷,三楼的窗户被顾妈妈推开,顾妈妈探着脑袋:“晓夏,你嚷嚷什么?”  顾晓夏看着顾妈妈,委屈地一跺脚:“妈啊,我,我的钱……”  顾妈妈沉着脸:“你给我上来!”  顾晓夏狠狠地瞪了顾家二叔一眼,顾家二叔哼了一声:“还反了你了,这会儿就没大没小,我要是老了还不得把我掐死了?还能养我吗?”迷迭香 第七章 一千三百块钱  钱算什么啊,钱嘛纸嘛,对不对?钱这个东西就是身外之物,跟粪土差不多……  顾晓夏坐在床边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顾妈妈哭诉:“那可是我的钱,我的钱啊!他说拿走就拿走花了,哪有这样的?我又不欠他的,妈,我这个月没法活了……”  顾妈妈给顾晓夏擦了几下眼泪:“行了,别哭了,你也是,干吗把那个钱放到鞋子里面?要我说,你就是活该!”  顾晓夏倒在床上捶胸顿足:“这个月我吃什么啊,我都没钱了,妈,我不活了!”  顾妈妈推了顾晓夏一下:“不活拉倒,我都半辈子的人了,还没说这个话,你嚷嚷什么啊你?”  顾晓夏一骨碌坐起来:“不行,我得找他要钱去!我没这么个浑蛋的二叔!”  顾晓夏拉开房门冲了出去,顾妈妈看着写字台上摆着的全家福的照片,顾晓夏的爸爸爽朗地笑着搂着顾晓夏和自己,顾妈妈叹了口气,客厅里面传来顾晓夏的声音:“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顾妈妈拉开房门,顾家二叔懒散地躺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皱着眉头看顾晓夏:“你一个小丫头嚷嚷什么啊?眼里还有长辈没有?我是你二叔,花你俩钱儿怎么了?我都五十岁的人了,你啥时候知道给我买点儿东西了,在老家别人都以为我啥亲戚都没有呢!咱还是一家人不是了?你奶奶要是活着能让我受这个委屈吗?死丫头,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叫我一声二叔了?嫂子你给评评理,哪有这样的小字辈儿?”  顾妈妈看了一眼顾家二叔,拽着怒气冲冲的顾晓夏:“你给我进屋去,没大没小的,进去!”  大早上,沈泽刚吃了一口面包,孙阿姨就从后面拍了一下沈泽的脑袋:“你就不能帮着问问小杜啥意思吗?晓夏怎么说也跟你一块儿长大的,你白当哥哥了?”  沈泽皱着眉头:“妈,你给杜莫言介绍女朋友也得往标准上靠靠啊,晓夏那个丫头怎么看都是高中生,一身的愣头青精神,杜莫言根本看不上她啊。再说了,你怎么就看好杜莫言了呢?现在是两岁一个代沟,晓夏和他至少差着三个代沟呢,你总不能让杜莫言天天哄孩子吧?”  孙阿姨吃了一口面包,瞪着沈泽:“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些朋友中,就小杜看着像个人样,别的男的不是脸上多一块疙瘩就是耳朵上多几个窟窿,要不穿的就像收垃圾的,比那胖葫芦猫还难看呢。”  沈泽不屑地歪着脑袋:“那叫加菲猫,我那些朋友叫时尚,流行元素懂不懂?”  孙阿姨自顾自地叹气:“你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晓夏爸爸去得早,家里家外的破事儿还少吗?晓夏这孩子虽说有点儿任性,那是她妈妈不忍心让她早早扛上生活的担子,这家里家外要是没个男人,那日子能好过吗?沈泽啊,你是个男的,这么多年要是妈没你这个顶梁柱,我早就垮了,你顾阿姨容易吗?”  沈泽慢慢地咀嚼着面包,没有说话,孙阿姨长长地叹息:“昨儿个,好容易逼着你顾阿姨才算买了件新衣服,她那头发后面都白了,人这辈子,轮着谁了,都得走上这么一遭儿,上有老下有小的,等到什么都不用想了谁都不用为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沈泽拿过数据库资料,隔着座位看见杜莫言一遍又一遍地在写着什么,好像有些烦躁,沈泽站起身,拿着一堆的资料走到杜莫言身边:“老杜,这是你要的数据库资料,你看看。”  杜莫言心不在焉地接过资料放到桌子上,沈泽拍拍杜莫言的肩膀:“得了,去喝点儿东西吧,看你愁的德行。”  杜莫言耸了下肩膀,跟着沈泽出了办公室,沈泽从身上掏出钱,往自动贩卖机前面走。  杜莫言用手转了几下脖子,自动贩卖机里面掉出两罐儿饮料,沈泽把一罐儿绿茶递给杜莫言:“老杜,我发现你妈妈来了你好像更累了。”  杜莫言苦笑:“老太太唠叨啊,说我这么一把年纪不结婚,是不是想断了杜家的香火。”  沈泽笑:“你妈妈也没说错啊!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早该考虑了。”  杜莫言嗤笑:“谁让我笨了。”  沈泽若有所思地看着杜莫言:“老杜,我老妈前前后后也没少给你介绍姑娘,还有咱们公司别的人,也都没少给你张罗,那么多女孩子中,你就没有印象深的?咱哥俩可是当年一个宿舍穿一条裤子的,你可别在我眼前说瞎话。”  杜莫言摸着自己的头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印象深的?印象深的?哎,你还别说,要说这印象深的,还就是那个卖香水的……”  沈泽咳嗽了一下:“你说顾晓夏?对啊,我还正想问你,你觉得顾晓夏怎么样?”  杜莫言喝了一口绿茶,抿着嘴笑:“呵呵,有点儿,有点儿愣头青吧。”  沈泽摸着下巴笑:“老杜,你这不是有印象吗?那就再接触接触啊,你又不讨厌,周末我约她一起,去酒吧聚聚吧。”  杜莫言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我们的顾晓夏差不多要被那丢掉的一千三百块折磨死了,从早上起床想,在上班的路上想,在商场上班的一整天,顾晓夏就像个傻子一样,倚靠着柜台,面无表情地歪着脑袋,眼神呆滞得像个回光返照的病人,嘴巴咧开着,时不时还得吸溜一下口水,免得真的流出来。  赵莉莉一脸担忧的表情:“晓夏啊,你怎么了?”  顾晓夏连声音都有气无力:“我的钱没了,我活不过这个月了,我妈根本就是后妈,眼睁睁看着我饿死,我饿死算了。”  有顾客慢慢悠悠地走到香水柜台,拿起一个淡粉色的香水瓶子:“这个怎么卖?”  顾晓夏呆滞着眼神,想都没想:“一千三百块。”  顾客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香水瓶,又看看顾晓夏:“神经,不过是香水,是金水吗?你干脆去抢钱好了。”  顾客放下香水瓶子气哼哼地走了,赵莉莉隔着柜台拽拽顾晓夏的胳膊:“晓夏,你到底怎么了你?那个香水才二百六,你哪来的一千三啊?”  顾晓夏张着嘴巴,往后仰着脑袋:“天啊,谁给我一千三啊,谁能给我一千三啊?我给您老人家跪下了!”  下班后季小年和罗芳芳约了顾晓夏到酒吧,都不停地安慰顾晓夏,季小年开始吹胡子瞪眼:“顾晓夏,钱算什么啊,钱嘛纸嘛,对不对?钱这个东西就是身外之物,跟粪土差不多……”  顾晓夏托着下巴,呆滞地看季小年:“那你把你的粪土给我点儿。”  季小年装没听见似的转头喝着啤酒,顾晓夏狠狠地掐了一下季小年:“不是粪土吗?不是没用吗?那你给我啊!”  罗芳芳忍不住扑哧一笑:“得了,说点儿管用的,晓夏,你缺多少,我借给你,不就一千三吗,也没多少。”  罗芳芳说着就从手提袋的钱包中拿出一千三百块塞给顾晓夏,季小年扁着嘴:“到底是金领,有钱。”  顾晓夏看着手里的钱,突然开始号啕大哭起来,罗芳芳吓了一跳:“晓夏,晓夏你怎么了?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拿……”  顾晓夏哽咽着:“要是那一千三百块还在,我这就两千六百块了……”  罗芳芳气乐了,拍了顾晓夏一下:“行了行了,你往后和你妈妈都小心点儿你那个二叔。”  有人喊顾晓夏的名字,季小年、罗芳芳和顾晓夏都转头看向喊声的方位,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沈泽和穿着黑色衬衫西裤的杜莫言,同时出现在酒吧门口。  顾晓夏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沈泽:“哥,你怎么来了?”  沈泽笑着用手捏了一下顾晓夏的耳朵:“可恶的丫头,大学毕业就不答理我了?”  顾晓夏打掉沈泽的手,飞快地看了一眼杜莫言,压低声音:“你们,认识?”  沈泽拽过杜莫言往顾晓夏身边推了一下:“你俩可是认识的好不好?”杜莫言双手抄着西裤的兜,黑色衬衫和银灰色领带配着,显得很儒雅,杜莫言笑笑:“你好,顾晓夏是吧?”  顾晓夏黑着脸:“不好,我不叫顾晓夏,我叫顾小瞎。”  杜莫言忍俊不禁,季小年愣愣地看着:“晓夏,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顾晓夏踩了一下季小年的脚,季小年发出一声惨叫,沈泽的目光停在罗芳芳脸上:“一起吧,今天我请你们。”  罗芳芳避开沈泽有点儿热烈的眼神,装着没事儿似的不停地开合手里钱包的卡扣,笑:“我无所谓,看晓夏的意思了。”  顾晓夏瞪了一眼杜莫言:“哥,今晚就得你请我,我这几天亏死了,太倒霉了。”迷迭香 第八章 谁牙齿多  直接把他老婆的嘴撬开,用蜡烛照照,数一数就知道谁多谁少了……  顾家二叔用晓夏那一千三百块中最后的一百块请老郑头儿和老韩头儿在街边的小酒馆吃酒,俗话说“穷大方穷大方”,这话儿还真是没错儿,有的时候越是穷的人越是为了要面子,可是面子这个东西不是自己讲究出来,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才算数,顾二叔从来就没搞明白这个理儿。  老韩头儿喝了一口小烧:“晓夏妈这人,在我们小区里,那可算是过日子数一数二的,这话真不是吹的,男人要是娶了这样的老婆,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老伴儿一直都惦记着给她找个。”  顾二叔一瞪眼:“别瞎操心,嫁了我们老顾家,生是老顾家的人,死了也是老顾家的鬼。”  老郑头儿夹了好几下才夹上来一粒花生米,呵呵笑:“晓夏叔啊,你别讲歪理,现在这个社会,男女自由,晓夏妈看不上你也是理儿,你这性子,哪有女人能看上又懒又馋的男人,你别不服气。”  顾二叔不屑地吃了两口菜:“那是我心眼好,当初提亲就是把她提给我的,我是怕我哥打光棍,所以让了,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我能为了件衣服跟我亲哥哥闹吗?”  老韩头儿眯着眼睛笑:“晓夏叔啊,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都五十几岁的人了,就算能活还能活几年?没儿没女的,你老了咋办,谁给你送终啊?谁给你打萦幡儿摔瓦盆儿啊啊?两腿儿一蹬入黄土,连个上坟烧纸的人都没有。”  顾二叔放下酒杯,愣愣地看着老韩头儿:“晓夏怎么说也是我大侄女,她是我们老顾家的种儿,不会真的不管我了吧?我还有个姐姐,姐姐家两个儿子呢,年节上个坟啥的。”  老郑头儿也来精神:“咳,外甥狗外甥狗,吃了饭就走,没用,人家姓顾吗?晓夏是姓顾,但你又不是晓夏的亲爹,隔着层儿呢,都说人死如灯灭,那都是活人说的,死了以后要是不跟灯灭似的,找谁说理去?”  顾二叔有点儿犯傻:“那,那怎么办?”  老韩头儿私下瞅瞅,往桌子前凑了下:“兄弟,咱老一块儿下棋,都不是外人,我帮你出一主意,成了,你叫我一声哥,不成咱还是棋友。”  顾二叔瞪着老韩头儿:“那快说啊。”  老韩头儿看着顾二叔放低声音:“晓夏妈守寡二十几年了,你们还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怎么说当初晓夏妈也是先给提的媒不是,人上了岁数都没挑没拣的,少是夫妻老来伴儿,家里总得有个男人,你俩凑合着过就完了,本来就是一家人,晓夏要是管你叫了爹,你还愁死后没有人上坟吗?”  喝得晕乎的老郑头儿打着嗝儿:“这样,这样不好吧?别人会说闲话的。”  老韩头儿诡异地一笑:“啥闲话?闲话那都是给吃饱饭撑了的人说的,这事儿有门儿,老来的话说,姐夫和小姨子,小叔子和嫂子,都是说不清的事儿,《刘老根》那个电视剧看了吧?刘老根和丁香那不就是姐夫和小姨子吗?要是不好,电视剧还会演吗?谁想歪了谁心里就是歪的。”  老韩头儿顿了一下:“晓夏叔啊,你就好好对你嫂子,这事儿一成,你也就有家了,晓夏养你的老,那是天经地义的,要是你和晓夏妈一直两家人,别人才传瞎话呢,你啊好好表现,瞅着合适的当口,我去找晓夏妈好好给你说说,准成。”  顾二叔看着桌子上菜,摸着自己的下巴,没有说话。  热热闹闹的酒吧里,顾晓夏竟然喝醉了,这丫头本来不会喝酒,但是平白没了一千三百块,等于晴天来了个不大不小的霹雳,不用喝酒,就能把顾晓夏给锤得晕了,再加上那么点儿啤酒,顾晓夏基本就找不到北了,看什么都想隔了一层蚊帐和纱窗。  杜莫言因为开车,所以就叫了矿泉水,顾晓夏歪着脑袋鄙夷地看着杜莫言:“哎,你,一个大男人还喝清水,丢不丢人啊?”  杜莫言笑笑,没有说话,顾晓夏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伸出手拽着杜莫言的领带,来回地摇晃着,蛮横地嚷着:“我说,说,说你呢?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看不起我是,是个卖香水的,对不对?”  顾晓夏的手死死地拽着杜莫言的领带,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两人笑。杜莫言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去掰顾晓夏纤细柔软的手。一般喝醉酒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杜莫言竟然没有掰开,小心地看着顾晓夏低声说:“你喝多了,别人都看着呢。”  对面,沈泽和罗芳芳窃窃私语,罗芳芳低着头看着啤酒杯子时不时地笑,季小年像个多余的人似的,跟哪个说话都没有人理他,沈泽抬头看见顾晓夏拽着杜莫言的领带犯横,挑着嘴角笑了一下。  顾晓夏死死地拽着杜莫言的领带把自己身边一带,用另一只手指着杜莫言的鼻子:“挨踢的,我问你,据说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有三个特别特别著名的论点,相当于世界公理的那种,你知不知道?”  杜莫言被顾晓夏拽着领带,非常的窘迫,尤其是看到沈泽幸灾乐祸的表情,杜莫言小声地对顾晓夏说:“我,我学理科的,不知道。”  顾晓夏得意地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杜莫言:“挨踢的,本姑娘让你长长见识,你听好了,亚里士多德的第一个论点是男人的牙齿比女人多,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其实啊,亚里士多德都不用论证,直接把他老婆的嘴撬开,用蜡烛照照,数一数就知道谁多谁少了,哈哈,哈哈……”  顾晓夏非常得意地大笑,把沈泽和罗芳芳还有季小年都吓到了,杜莫言忍不住扑哧一笑:“谁给你讲的这个?”  顾晓夏来了精神:“你别管,亚里士多德的第二个观点是两个铁球的那个,说是大铁球和小铁球同时下落,大的先落地,这个没意思,被伽利略给证明了,那两球是同时落地的。”  沈泽也笑了:“晓夏,你犯什么疯?一套接着一套的,别闹了,老杜的领带都要被拽成裤腰带了。”  顾晓夏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拽着的领带,季小年凑过来:“那第三个论点呢?”  顾晓夏对着季小年的脑袋就是一下:“上课不好好听讲,第三个论点就是人这辈子啊,不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不行了,我得去洗手间……”  顾晓夏站起身,刚转个身,扑通一下就摔倒了,杜莫言慌忙从后面扶住她,顾晓夏的脑袋往后一仰,张着嘴巴,睡着了,杜莫言看看顾晓夏又看看沈泽。  沈泽笑:“可恶的丫头,老杜,你开车送她回去吧,我喝酒了,她家在玉华小区12楼三单元302。”  罗芳芳客气地跟沈泽告别:“那我打车回去了……”  沈泽站到罗芳芳身边:“别啊,我送你,这个时候打车不安全。”  季小年愣愣地说:“我呢?”  沈泽拉长了脸:“大老爷们儿自己打车回去。”  当杜莫言把车子停到顾晓夏家楼下的时候,顾晓夏还靠着车座不停地梦呓着:“NND,一千三啊,我的一千三啊……”  杜莫言解开安全带,转脸看看顾晓夏,又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被拽得不成样子的领带,笑着摇了摇头。下了车,从顾晓夏那边扶着顾晓夏出了车子,往单元门里面走。寂静的夜里,走廊显得特别的空旷,回响着脚步的声音。杜莫言扶着顾晓夏在302的房门前停下,按响了门铃。  披着衣服的顾妈妈打开房门就是一愣:“这,你是,哦,你不是小杜吗?晓夏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杜莫言歉意地笑笑:“顾阿姨好,晚上我和沈泽在酒吧遇到晓夏和她同学了,就一起喝了点儿酒,她可能醉了,不好意思。”  顾妈妈往身上拽了拽衣服:“来来来,进来,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杜莫言帮着顾妈妈把顾晓夏扶到房间里,顾妈妈把顾晓夏扶到床上,杜莫言欠了一下身:“顾阿姨,那我走了。”  顾妈妈跟着杜莫言出来:“那,那改天来玩儿啊,今天麻烦你了。”  顾二叔趿拉着拖鞋拉开了客厅的灯,顾妈妈和杜莫言都闭了几下眼睛,顾二叔穿着大背心大短裤,摸着肚子:“这谁啊?大晚上不睡觉的……”  顾妈妈小声说:“哦,晓夏喝醉了,晓夏的朋友送他回来的。”  顾二叔眨巴着眼睛:“那就是晓夏的对象了?” 顾妈妈和杜莫言都有些尴尬,顾二叔来了劲儿,朝杜莫言伸出手:“哟,好,好啊,我是晓夏她二叔。”  杜莫言被动地跟顾二叔握了握手,顾妈妈轻轻地推了推杜莫言,把他送出门。  顾二叔用手指头抠着牙,站在阳台上看楼下的杜莫言发动车子,开始搓搓手,贼贼地笑:“不赖啊,这小子还有车,肯定有俩钱儿。”迷迭香 第九章 朦朦胧胧  我昨晚真的数了,我有三十二颗牙齿,我想看看你的……  开车回到家的杜莫言把变形得跟绳子差不多的领带扔到洗衣机里面,对着镜子开始刷牙,一边刷牙一边想着顾晓夏说的那个亚里士多德说的所谓男人的牙齿比女人的牙齿多的论点。想着想着杜莫言就笑了,用水漱了口,愣愣地看着镜子,然后张开嘴巴对着镜子看着,还用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含糊地说:“一个,两个,三个……”  第二天早晨,顾晓夏伸着懒腰慢慢腾腾地坐到餐桌上,顾妈妈把一杯牛奶递给她:“你啊,昨晚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干吗跑去喝酒啊?大晚上的还让人家小杜开车送你回来。”  顾晓夏喝了一大口牛奶,嘴唇上沾了一圈儿白的,眨巴着眼睛:“有吗?我有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妈妈用手戳了一下顾晓夏的脑袋:“怎么没有?记得请人家吃饭,要不也得送点儿东西,整天糊里糊涂的,你等我死了看你还指望谁去?”  顾晓夏皱着眉头:“妈,你又来了,什么死不死的?”  顾二叔打着哈欠从房间里面出来,看见顾晓夏睁大了眼睛,笑嘻嘻地快跑到餐桌前坐下,抓了一块面包:“晓夏啊,昨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是你对象?”  顾晓夏冷淡地看了一眼顾二叔:“不是。”  顾二叔被面包噎了一下,使劲儿咽了下去,瞪着眼睛:“得了吧,准是你对象,晓夏,你对象有小轿车咋不早说呢?我大老远地来北京一趟,是不是也得带着我到处走走啊?”  顾晓夏厌恶地低着头:“妈,我吃完了,上班了。”  顾二叔站起来,不满地看着顾晓夏:“哎?你这丫头怎么不说话啊?城里人就这么眼皮儿高是不是?”  顾妈妈看了一眼顾二叔:“她二叔,那真不是晓夏对象,你想多了。”  顾二叔皱着眉头:“你说你们娘俩儿,怎么抠抠唆唆的,不就是转转北京城吗?早先你们全家回乡下的时候,我没请你们去赵老五的OK厅吗?一宿好几十呢,啤酒喝着东西吃着,净招待你们了,怎么等我来了北京,你们连点儿意思都没有呢?”  顾晓夏背着米奇包包,在门口穿鞋,听到顾二叔说那话,扭头就冲着顾二叔没好气地哼:“你别老拿那些老账比,城里的KTV半个小时都不止几十块,几瓶啤酒差不多能在你家后院的小卖部买一箱啤酒了,我们没那个能力!”  顾二叔脸上挂不住了:“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  顾晓夏恼火地嚷:“我那一千三呢?你把钱还给我,我晚上就招待你!”  顾妈妈头大地冲着顾晓夏摆摆手:“上班去了,快点儿走。”  顾晓夏摔了门,走了,顾二叔被摔门的声音震得抖了一下身体,瞪着顾妈妈:“你怎么管这丫头的?没大没小的……”  顾妈妈转脸看着顾二叔,顾二叔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吃了几口。顾妈妈欲言又止,转身往厨房走,走到厨房门口站住,回身看着狼吞虎咽的顾二叔:“她二叔,你来这儿也不少天了,你准备啥时候回去?”  顾二叔像是没听见似的,突然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抬头看着顾妈妈:“嫂子,后儿个可是我生日啊,我五十岁的生日啊!你瞅瞅,我都给忘了。”  顾妈妈耐着性子:“哦,是吗,那到时候给你张罗个生日吧。”  顾二叔摸摸下巴,厚着脸皮笑:“嫂子,你可别再面条鸡蛋了,那都是乡下人的玩意儿,我好容易来趟北京城,好歹也得吃回好的吧?这北京城有什么闻名世界的吃的不?唉,要是咱妈还活着,怎么都不会不给XX办个生日,过了五十都奔六十了……”  顾妈妈看了顾二叔一眼:“那行吧。”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还真是没错儿,再说xx良,对顾晓夏真是恨得不行了。之前商场的香水柜台销售人员,那是多么会来事儿的小姑娘啊,一什么就把高档香水的样品啊赠品啊塞给他xx良,自己拿着送人更是非常有面子,谁都知道高档香水的价格不菲。可是呢,自从顾晓夏来了之后,他xx良这个商场的负责人就成了摆设了,一根汗毛的便宜都占不到,还一什么就被那个丫头甩脸色,这都什么世道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难道他xx良这个小鬼的差事就是个摆设吗?以前还可以拿不少价格不菲的高档香水去讨好大学同学,现在混到自己花钱买的份儿上了?  xx良坐在座位上来回地转着屁股下面的椅子,把圆珠笔横放在上嘴唇和鼻子之间夹着,用手指头敲着桌子,好一会儿,xx良哼了一声,圆珠笔掉到桌子上,xx良咬牙切齿地嘟囔着:“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搞不来几瓶香水吗?”  越想越是生气,xx良腾地站起来,朝商场里面走,老远就看见顾晓夏在柜台前对着单子写着什么,xx良加快了脚步,走到香水柜台前,用手敲敲柜台:“哎,给我来三瓶香水。”  顾晓夏没好气地看着xx良:“要什么牌子什么味道的?”  xx良开始挑衅的表情:“‘三宅一生’的柠檬香,‘香奈儿’的迷迭香,再来一款‘CD’的。”  顾晓夏开始开票,xx良打开顾晓夏手里的笔:“我没带那么多钱,先给我香水,改天我给你钱!”  顾晓夏拉下非常卡哇伊的小脸儿:“不行,那就等你带了钱再说。”  xx良愤怒地瞪着顾晓夏,咬牙切齿地说:“臭丫头,你还想不想干了?”  顾晓夏仰着脸儿哼:“那你开除我啊,开除我啊!”  xx良左右看看,抓起柜台上放着的几瓶香水就走,顾晓夏开始大喊:“来人啊,有人抢东西了,有人抢东西了……”  商场的保安开始往香水柜台跑,xx良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香水瓶子放到柜台上,保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哪,哪儿呢?”  xx良开始打圆场:“没事儿,刚才开玩笑呢。”  保安疑惑地看看顾晓夏,又看看xx良:“主任,没啥事儿吧?”  xx良朝保安摆摆手,讪讪地笑:“没事儿,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事儿?”  斯科特公司宽大的办公室看着就让人感觉到非常惬意,朝南的窗户能够让阳光充分地透射进来,杜莫言慢慢地摘下眼镜,慵懒地靠着椅子背儿,揉了揉眼睛,低头看见自己新换的领带,想起昨晚被顾晓夏拽得跟裤腰带似的领带,忍不住一笑。  沈泽蹑手蹑脚地从杜莫言身后凑过来,突然搂住杜莫言的脖子,吓了杜莫言一跳,杜莫言狠狠地拍了一下沈泽的脑袋,沈泽吊儿郎当地坐到杜莫言的办公桌上,笑:“哎,昨晚你送顾晓夏回家,没发生什么香艳的事儿吧?”  杜莫言嗤笑:“你倒是真敢想,那丫头都醉成啥样了?”  沈泽坏坏地笑,压低声音:“醉了才好啊,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咔!拿下。”  杜莫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沈泽,你知道顾晓夏还有个二叔吗?”  沈泽收起笑容:“知道,那男的才不是什么好鸟儿,吃喝嫖赌就没有他不干的,且败家呢,他要是能做对点儿什么事儿啊,那真是老天爷瞎了眼了,你昨晚看见他了?”  杜莫言点点头,没有说话,沈泽双手抱胸站了起来:“我顾姨不容易。你看不上人家姑娘没关系,我让我老妈再给你找,就当交了个朋友,小丫头现在卖香水,以后有这方面需要照顾照顾她生意就行了。”  杜莫言也站起来,双手扳着沈泽的嘴巴:“哎,你张张嘴。”  沈泽疑惑地看着杜莫言:“干什么?”  杜莫言笑:“我昨晚真的数了,我有三十二颗牙齿,我想看看你的,然后我们再找个女的数数,看看是不是男的女的一样多……”  沈泽一把推开杜莫言:“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你又不是亚里士多德。”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商场的人开始少起来,赵莉莉悠闲地用淡粉色的指甲油涂抹着她长长的指甲,顾晓夏正相反,不停地用指甲刀剪着自己的指甲。  赵莉莉钦佩地看着顾晓夏:“晓夏啊,你真厉害,商场这么多柜台,就没有敢跟xx良嚷嚷的,都怕丢了自己的饭碗,能忍都忍了。”  顾晓夏歪着脑袋:“其实我也怕丢饭碗啊,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工作,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卖香水吧,我可是正儿八经地读了四年的大学。”  赵莉莉握了一下拳头,笑:“这就叫置于死地而后生,你越是不在乎这个工作xx良就越是没法捏着你的软肋了,呀,我的指甲……”赵莉莉刚涂抹的指甲因为握拳,粘到了手心上,顾晓夏叹了一口气:“我以前就有个梦想,我想开一家西饼店,韩剧里面金三顺都能开蛋糕店,我不会比金三顺差吧?我喜欢粉红色的奶油,嗯,蓝色的奶油也喜欢,我老妈很喜欢吃奶油蛋糕,我真想给她做一个叠层的蛋糕,跟她身高一样高的,让她抱着吃个够。”  赵莉莉擦了指甲油:“晓夏,开西饼店需要资金的,蛋糕没你想的那么好做。”  顾晓夏有点儿泄气:“就是说啊,真不知道我活了二十三岁除了吃饭喝水到底学会什么了?嗯,这个味道真好闻,迷迭香,我老妈也说我身上的这个味儿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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