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拥抱就已经错过你

[我不过是偶然路过，你却刚好在这里]　　阿若一直记得遇到北木的那个下午。　　大一暑假，阿若在家乡的报社实习，日日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里。小城里的树在那个夏天疯了一样地绿，清晨去报社的路上，公车一路驶过那些长着蓬勃梧桐的小街，阿若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这样早出晚归的日子，可是每个早晨在公车上的时候，她总是仰着头看那些树，心里充满了感激。

　那个下午，报社里已经没有人，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暗淡下来，昏黄一片。阿若一如既往地在办公室写稿子，突然间，有人推门进来，看见阿若，笑笑地指指门旁边的水龙头，我过来洗洗手。阿若微微一愣，也只是淡淡地朝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写稿子。 　　那是阿若第一次见到北木，北木洗完手以后在她的身边站了一会，沉默着，没有说话。阿若也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北木走了以后，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倒抽了一口气。晚上回家的公车上，阿若给死党发短信：我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英俊的男孩子了。死党忿忿的：阿若你这个花痴，见到帅哥就大动凡心。 　　窗户外面的梧桐在沉沉的夜色里面一片沉寂，就算是凡心大动吧，阿若还是忍不住想，北木的表情北木的声音，北木的黄色T——Shirt北木的深蓝色牛仔裤，然后自己也笑起来，死党是对的，像个花痴一样。 　　风清云淡的相遇，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遇到了，短暂的惊艳，最终归于平静，没有故事发生，没有痕迹。阿若就是这样想的，北木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偶然路过的惊鸿一瞥。而喜悦流连的心，不过也只是短暂路过而已。　　 　　[那年的烟花，长成一个标志] 　　日子淡薄如水的继续。马路两旁的梧桐愈加地生机勃勃。 　　阿若跟着实习老师去一个县城，那里有一场盛大的少数民族风情节。在出发的车上，阿若看见北木的身影在报社门口一闪，然后径直朝着车走过来。实习老师转过头朝着她说，他叫北木，也是在这里实习的，这次我们几个一起过去。阿若一惊，心里多了无数的原来：原来他叫北木，原来他也是实习的，原来…… 　　到小县城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天上纷纷扬扬地下着雨。阿若穿着黄色雨衣，安静地坐在北木旁边，北木拿着相机拍照，忙个不停。雨却是越下越大，实习老师看了看阿若，说，不如你先回宾馆去吧？我和北木留在这里拍些相片。阿若愣了愣，北木扬扬手中的相机，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她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乖乖地回去了。 　　那个晚上，北木和实习老师住在阿若的隔壁，阿若在房间里看电视，看到中途，窗户外开始忽明忽暗，她冲出去，发现天空中在放烟花。雨势汹涌，却还是有很多人站在屋檐下观望这一场燃烧，阿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滂沱的雨中，烟花也是能盛开得如此美丽的，在黑暗中，依旧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烟花持续了很久，周围的人渐渐失去兴趣，纷纷散去，阿若站在那样的缤纷中，却是恍惚一片，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北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手里拿着相机，专注地拍照。她冲着他笑，北木也不说话，露出温暖的笑容，两个人就一直站着，一直到烟花熄灭。 　　第二天回去的车上，北木坐在阿若的旁边，路很颠簸，她常常不经意地就触摸到他手上的皮肤，在盛夏的天气里，冰凉如水。北木一路上抽了很的多烟，阿若偷偷地透过烟雾看他的眼睛，深邃的模糊不清，像稻田下的水面，微微一闪的光亮，瞬间消失。她看见他的眼睛，心里面浮起一片淡淡的氤氲，喜悦而忧伤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明。 　　回到报社已经很晚，阿若和北木回办公室写稿子，走到门口，才发现门已经锁上。北木把手上的外套递给阿若，说，我下去拿钥匙，你在这里等我，转身就下楼了。阿若站在一片黑暗中，抱着北木的黑色外套，外套上的烟草味道，北木的年轻的味道，温暖亲切。她看到自己的心里忽明忽暗，就好象那场烟火，高高低低，烟雾弥漫。 　　实习结束的时候，阿若和北木说的话还是很少。偶尔在QQ上看到他的头像亮着，也只是打个招呼，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　　 　　[如果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么难过] 　　秋天开学阿若回到那所长江边的学校，生活在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只有阿若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她杂草丛生的心里面，长了一双眼睛，像一个标志一样明显。 　　有一日，阿若在寝室看《十二夜》，一个女子在爱情里成长的故事，独立坚持的日子，反反复复的纠缠。阿若在深夜的寝室的黑暗里安静地看，看着看着，心里觉得恻然，隐藏了很多日的意念在一瞬间突然全部都浮现上来，北木，她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惆怅一片。 　　隔天阿若打开QQ，一眼就看见北木。她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和他说话，很自然地就聊了起来。之后的日子，阿若就常常在QQ上遇到北木，渐渐地，倒也熟络起来，两个人常常开着视频，有时说话有时斗嘴，更多的时候，是彼此面对着对方，一言不发地沉默，沉默的时候阿若就截图，每张图片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11月16日，11月17日，11月18日……好象写日记一样，内容只是两个人的表情。她开始了解他的生活，他时时忧郁，也不愿意多说话，可是他的无意和她的有意，阿若还是察觉到了，这个男子，心里面长着伤口。 圣诞节。阿若约好了和一群人出去庆祝。临出门打开电脑看了一下，北木却是在线上，于是发了消息过去问候。北木很快说了话：我觉得很难过。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他接着又说，今天街上好多的人啊，我觉得很难过。阿若开了视频，看见北木忧郁的神情，他看见她，说，是要出去玩吧，你今天很漂亮。阿若愣了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同学在旁边催着出门，她犹豫了一下，道了再见，出门了。 　　吃完饭，阿若发现天空开始下雪。漫天的鹅毛大雪，大家喝了酒走在街上，看见雪都很兴奋，蹦蹦跳跳地瞎闹，后来又嚷着要去K歌。阿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北木忧郁的神情，他在忧郁些什么呢，在这样热闹的季节。阿若突然没有心情继续狂欢下去，中途折回了寝室，迫不及待地打开QQ，北木却已经不在线上。她挣扎了好久，终于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他的声音郁郁的，断断续续，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亦只是维持一直以来的沉默。那个晚上，手机一直打到没有电，阿若坐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天空已经差不多亮起来的时候，她拿起终于充好了电的手机给北木发了条短信：如果我能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么难过。 　　那个短信，北木没有回，她从来也没有期待过他会给她任何的回答。阿若依旧和他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有时候开着QQ视频，有时候北木在她意料不到的时候给她电话，短暂的寒暄，没有后话。有些时候北木唱些歌给她听。飞鸟和鱼。天使和海豚。冰点与沸点。有一个晚上，他唱的是周蕙的《话题》，唱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他说话：该爱着你，该离开你，还是继续逃避，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阿若一惊，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北木，匆匆地，就下线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对不起爱情] 　　寒假，阿若回到家，一直感冒，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年已经过完，喧闹的气氛也渐渐地褪去，有一天，阿若突然接到北木的电话，他的声音还是低低的：有时间吗，我们出来见见吧？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色彩，亦没有期待。阿若放假一回到家就想去找北木的，最终还是因为心里面巨大的忐忑和恐惧放弃了。接到他的电话，她犹豫了好久，沉默挣扎到最后，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恨自己的不坚定，却还是答应了。 　　阿若远远就看见北木的身影，穿着厚厚的蓝色羽绒服。她走近他，心里面惶惶不安，还是一样地英俊着，就好象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北木看见阿若，抬起头来微微地笑，看见他笑了，阿若不由自主地也笑了起来。那一天，两个人始终就只在城市的街上瞎晃，和在网上的时候一样，常常只是沉默，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白。过马路的时候，北木小心地绕到有车的那一边，阿若跟着他走，因为这个细节，心里面充满了温暖。 　　一直晃到深夜。北木把阿若送到楼下，挥挥手，你回去吧。阿若抬头看他，他似乎除了笑，再没有别的神情。她道过再见，走了几步，又转身走向站在原地的北木，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北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认认真真回答我。他微微有些诧异，然后干脆地说，好。 　　“你有没有女朋友？”阿若继续望着北木的眼睛。 　　“没有。”北木没有犹豫，她想着，他答应她了的，要认真地回答。 　　“那么，我做你女朋友吧？” 　　话一说出口，空气就凝固起来，阿若分明看见了北木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她听见他说：“一直这样，不好吗？一直这样单纯的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呢？” 　　她看着他英俊的脸，永远的沉默忧郁的表情，那么，我想我知道了。 　　北木不说话。再见了，阿若转身离开，却突然听见北木在身后分明地说了句，对不起。 　　剩下来的日子，阿若大病了一场，大概是因为那个晚上出去吹到了风的结果，感冒到重感冒，接着是高烧不退。每个早晨，阿若独自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医院打点滴，又一个人往回走，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坚决勇敢的自己，在寒冷的空气里，一字一句地说，那么，我想我知道了。 　　她后来想起来就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叫北木抱抱她，他的身上，年轻的夏天的味道，如果只是抱抱，就已经足够了吧，好象一个完美的句号。这样的想法，只是一个秘密，阿若小心翼翼藏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北木从来没有听到过，没有人会听到。 　　病好了以后，阿若狠了狠心，删了北木的手机号和QQ号，只是短暂的一个动作，心里面却反反复复纠缠撕扯了很久，北木，她对着空气说话，也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我不强迫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我真的害怕，我忘不掉，死不了心。　　 　　[错过拥抱错过你] 　　阿若毕业以后去了上海，奢靡豪华的城。除了过年，没有再回去故乡的小城。一直没有北木的消息，断断续续地有过几场爱情，却始终不明白谁会是自己的终点。北木，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忘记他，在偶尔的深夜里会隐隐想起，想起那个一意孤行的自己，那样不顾一切地执拗，那样的勇敢，大概一生只有一次了吧。只是，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该放下的早就已经放下，她只是遗憾，遗憾忘记向他要一个年轻的拥抱。 那个冬天，阿若回家过年，陪母亲逛商场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到的却是北木英俊的脸孔，那么多年不见，愈加地清澈淳厚。短暂的寒暄，站在商场的过道上，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正聊了几句，母亲叫她，她抱歉地冲着他笑，匆匆留下电话号码离开了。转身的时候，她想，我要不要问他要一个拥抱呢？转念又笑自己傻，只是，这样的场合，又如何拥抱呢？走了几步，阿若回头，看见一个女子，挽着北木的手。 　　阿若没有想到第二天就接到北木的电话，他约她出来见面。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样的场景，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了。北木在她家附近的奶茶店等她，一见面就递给她一包东西，很早以前就想给你的了，但是一直找不到你。她接过来，看着他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他说话还是那样平静，结婚了，去年。离开的时候，她终于没能叫他抱抱她，已经不重要了，她想，他已经，结婚了。 　　回上海的火车上，阿若拆开北木留下来的东西，是一张刻录的光牒。她把它放到CD机里，全部都是北木的声音，当年唱给她听过的那些歌：飞鸟和鱼。天使与海豚。冰点与沸点。话题。到了最后，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话：我试图寻找过你，可是最终放弃。因为如果你要躲，就一定有你的原因。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看见你抱着我的外套在黑暗里的那晚，我说我喜欢你了，如果收到你短信的那晚，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了，如果你说要做我女朋友的那晚，我说我想保护你了，那么你，还会不会躲？只是我不能说，因为我们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天空太高，而我永远飞不出这个城市，我只能，看着你高高地，然后祝福你。你总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忧郁，就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太遥远，你明白了吧？我给不了你幸福，因为对于我来说，你始终都太优秀，你会有更好的生活的，会有更好的人，给你真正的幸福。我就要结婚了。也许她不是我最爱的人，但是最适合我的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爱她，一定会超过曾经我爱着的你。只是……只是我想我很多年以后，都会一直后悔的，我后悔，我应该在错过你之前，好好抱抱你的。 　　因为我的优秀，于是你执意要错过。错过我之前，你忘记了抱抱我…… 　　阿若的眼泪突然间汹涌而下，那么多年了，一直都伪装坚强，无论怎么样心痛也不哭，却因为那一句话，最终泪流满面。 　　只一季的花，早早就开过了。只是还没有拥抱，我就已经错过你。支持永远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