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入马来西亚豪门的真实生活【完整版】

●极品帖子集中营打造性感双唇Sandy&Mandy芙蓉姐变妈妈超人气小公主张柏芝怀孕照● 热帖导航第一卷 2 我今年已经30岁了。   我读初中时候还是80年代末期,没有网络,同学们的爱好仍是读文学作品、简单学些乐器、搞搞航模什么的。我上初三时的班主任是个非常严厉的中年胖女人。我妈跟她的关系非常要好。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妈是拿她监视我,绝对不能早恋。好在我学文化课加上学艺术课,非常辛苦,平时练琴都是挤午休的时间,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早恋了。   大家都知道我的钢琴弹得不错,每次学校有大型演出,我都会上台表演一曲的。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班的班长,名叫房志,是个挺不错的男生,总是背着吉它去我家找我玩。说真的,我们两个不是早恋,只是家住得近,他也很喜欢音乐,来到我家,我们就你一曲吉它我一曲钢琴地相互欣赏切磋,彼此都感到很快乐。   但是天长日久,我妈渐渐不高兴了。开始轰人家房志回家,并明说今后不要再来了。都那么大的人了,房志也是有自尊心的,从那之后再没来过。但偶尔会给我一个电话,问问情况。我房间的电话是个分机,只要我妈在家,我的电话就不可能有任何秘密。她会理直气壮地偷听,一旦有男生说话稍微亲热些,她就毫不客气地在那边咳嗽。   暑假里,一次十来个同学约去北海公园玩,中午大家围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房志坐在了我身边。他正把汽水往我手里递时,我妈出现了!愤怒地说:房志,我命令你今后离我们爱爱远点儿!别分了她的心!你妈是北大教授,你爸是北大系主任,我们爱爱的父母什么也不是!你不好好学习也能上北大,我们爱爱可不行!反正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再被我发现跟爱爱在一块儿,别怪我找你父母理论!   被我妈从北海公园拉回家,我很没面子,也觉得对不起房志,我妈冤枉了他,也冤枉了我。我不是个叛逆的女孩子,但这回我生气了,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练琴,我妈做好了晚饭,叫了我两遍,我都没搭理。我爸来敲门,好言好语叫我吃饭,我也不理睬。   果然,我妈拿钥匙把我的门打开了。她的脾气很急,心里有事是过不了夜的。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坐在我的床边,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她说,爱爱,乖孩子,告诉妈妈,你喜欢房志?房志也喜欢你?你说真话,妈妈不会怪你的!   很多年没听她叫我“乖孩子”了,我的眼泪很快就滚了出来,连连摇头。我妈见我哭了,放心了不少,抚摸着我的头发说,爱爱,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你也不能算成熟的大人。你这种年龄,懵懵懂懂的,很容易干出傻事。房志的父母是大学教授,现在的大学教授算什么?他爸每月拿的钱不一定有你爸拿得多!如果你爸那个老实头儿,心眼儿要是能再活络点儿,做手术收病人的红包再贪心点儿,指不定是他爸收入的几倍!他妈是教授怎么样?还不跟我一样,得天天提着篮子去菜场转悠?可能一般女孩觉得找个父母是大学教授的男朋友已经很不错了,但你不是一般女孩,你就是想做一般女孩,我也坚决不同意!   我一直流眼泪。过了一会儿,我妈又说,哼,吉它,房志他父母品位也够差的,竟然要自己的儿子碰吉它。吉它是什么?是下流乐器!上不了台面的,你看那外国电影里,弹吉它的都是乡下人,街头混混和流浪汉!房志的吉它会玷污你的钢琴!   接着,她的眼睛竟微微地红了,动情地说,爱爱,妈妈这么严厉,可能你会恨妈妈。可妈妈都是为你好啊!我不是最好的反面教材吗?嫁给你爸这种穷光蛋,一辈子混迹于俗人堆里,为生活奔命,一天到晚柴米油盐,做粗了胳膊,跟菜贩子砍价喊粗了喉嗓!要不是妈妈有个漂亮底子,早就变成黄脸婆啦!妈妈虽然没接触过真正的豪门阔太,但一块儿打麻将的也有几个“阔太外围”。单说那些“外围们”的穿着打扮,私人生活,叫我们想象都想象不了啊……第一卷 3 3我妈还最讨厌我跟底层人交往。   我的一个住在前门大栅栏的女同学,名叫陈小云。长得明眉大眼,个子高挑,挺漂亮的,人也热情,跟我的关系不错。一次她去我家问作业,天晚了,我妈就假意留她吃饭。陈小云是个没有心计的女孩子,看不出我妈的眉眼高低,就坐下来吃。女孩子的家庭经济情况不好,平日的伙食估计也好到哪去,加上我妈是个做菜高手,又有上海本帮特色,一盘可口的新鲜板栗烧鸭几乎叫她吃了一半,吃得好香!   结果陈小云前脚离开我家,我妈就开始数落我和我爸:饭桌上多了个打莲花落子的,你们两个也吃得下!听了我妈的话,当时我就惊呆了,替我的同学羞得满面发烧。我爸不高兴地说,上海女人,你对人能不能不那么刻薄?人家是个女孩子,觉得咱家的饭菜香,嚼得响了点儿,就受你这么奚落!唉……   我妈一听,就扯着尖利的嗓门叫了起来,啊呀,北京大男人,里外一把手,白衣天使,本事大着呢!一个“不”字都讲不得的!哼,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反正我是被那“莲花落子”弄得没吃完一碗饭!   我爸是个好脾气的人,每次我妈挑起战争,他总是走进房间关起门来看书,或者去外面散步,躲一两个小时,等我妈的气消了再回来。要是换个男人,我们的家庭肯定不会这么平和。   闲暇时候,我妈也会带我上街逛逛。到了王府井,我妈专挑豪华商场进,专问标价惊人的东西,尽管最后她往往一分钱的东西也不会买。记忆中我的换洗衣服总是只有两三套,但无论样子和质地都是上乘的,不是买自北京,就是上海,有的还是我接触的那些“豪门外围”太太们去香港、日本带回来的。我妈从不要我穿款式夸张、特别入时、流行得满大街都是便宜货,她对服装的观点历来是宁缺勿滥。   一次陈小云买了一套裙装,地摊货,才十几块钱,样式漂亮,颜色灰粉红,很好看。我就闹着我妈也给我买一套。我妈非常生气,说她这么长时间对我的潜移默化教育简直泡汤了,并赤裸裸地鄙视陈小云不过是朵“胡同之花”,今后也只能枯萎于“胡同”。我妈说北京的“胡同”就是上海的“里弄”!能出什么名媛闺秀?将来都是奶孩子、绕锅台的穷酸命!我妈责令我从此不得跟陈小云玩,以免染上“胡同”习气,将来甩都甩不掉。第一卷 4 4为什么我妈这么不平,为什么我妈挤破头都想把自己的女人塞进豪门?   首先因为她是个美丽非凡的上海女人。她的眼睛是那种非常有神的丹凤眼,而非杏核眼。造物主似乎对她特别青睐,丹凤眼要比杏核眼耐老得多。她的鼻子挺直,鼻翅小小薄薄的,嘴唇也是小巧优美的……记忆中,她从不留短发,总是把头发烫卷,优雅地盘在脑后。她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微微低着头,露出颀长的颈项,真是美得无法形容。她生气也是美丽的,哭起来也很美丽。所以我爸总是让着她,舍不得骂她,更舍不得动她一指头。   上海女人跟别的地方的女人是不同的,美丽非凡的上海女人跟别的地方的女人更是大相径庭。不承认这一点是不可以的,不承认这一点你将永远对她们抱有偏见。美丽非凡的上海女人大都是骄傲的,不满的,挑剔的,刻薄的,目中无人的……总之似乎跟温柔敦厚无缘。   我妈甚至不要我说话带北京腔,她总是匪夷所思,说北京腔是不适合花前月下的!别说在豪门公子面前,就是在一个温情脉脉的凡夫俗子面前,那种炒豆子一样嘎崩脆的、舌头打卷儿的北京腔都会大煞风景。她要我学她说话的强调,学她的上海腔,她的吴侬软语。她认定上海腔的普通话会受到全世界的豪门公子的激赏!   不过我妈也有平凡女人的好处。她像一个忠实的老母鸡一样护着我,顾着这个家。那么美丽的一个护士,在医院一定常碰上当领导的或者有钱人,但她从不越轨。她总是对我说,既然决定嫁一个人,自己首先要抱定从一而终。不然就一辈子别嫁人,玩个痛快。——这也是我爸总是让着我妈的根本原因之一。   其次,是因为我妈这样美丽非凡的女人竟然流落凡间。我妈认为美丽的女人就应该享受荣华富贵,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物有所值。所以,她拼了命也想把未竞的理想强加于我,把我塑造成一个平庸生活的颠覆者和复仇者。   我妈特别喜欢带我去故宫、颐和园这些皇家遗迹游玩。我妈总结出一句话,故宫、颐和园这种地方,给她的感觉只有六个字:极端荣华富贵。她总是感慨,人与人的命运不同。慈禧用的一个化妆盒就千雕万琢,镶金嵌银,价值连城,而有的女人做一辈子也穿不上一双皮鞋。   说关于我妈的话似乎太多了。但是,就我的具体情况来说,没有我妈,我绝对跟豪门无缘,嫁个大学教授的儿子也许已经为自己庆幸了。不论什么好事,你不去努力,它肯定不会自来。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人头的总是灾祸,而不是馅儿饼。灰姑娘与豪门公子街头偶遇只是三流小说电影的噱头,或许这样的情节最能满足灰姑娘们的一厢情愿,但事实上那种可能性存在的机率微乎其微。第一卷 5 5现在我也已经不是孩子了,已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事物的看法也有了更多层面的考虑。母亲对孩子的爱,那可真是绝对无私的,可以掏心扒肺的。每每看到母亲为病孩子献出器官、母亲为救孩子舍弃生命之类的事,我都会为之感动好几天。男人,或者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女子,是不可能有这种感情的。所以,我妈也许做得过分了,但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起码她认为豪门就是天堂。   他们医院每出现一个因没钱而放弃治疗的农村病人或者城市底层病人,我妈回来总是最有话说的。看看,穷人的命一钱不值,得了大病就得等死。你们总是看不起钱,钱能换来穷人多少条命啊。如果他们都有的是钱,得的那些病不算什么,几乎都能康复回家!   我有次反驳我妈说,那人家农村也出百岁老人,他们可是吃的不好,穿得也不好吧?我妈说,农村百岁老人有几个?你要看人均寿命。底层人吃得饱饭,治不起病,这是个事实。你没在医院呆过,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血亲病人等死的景象多凄惨!   90年代初,我进入高中,我妈对我的监督更严了。倒不是学习方面,由于我长期养成了自觉的学习、练琴、练舞的习惯,到了什么点儿,就干什么事儿,似乎改变不了了。我妈主要是害怕我恋爱,交男朋友。   由于我读的那所中学分初中和高中部,初中时候的同学升到高中大多还在一个班。房志还是跟我一个班,房志可能朦胧中对我有些爱慕,加上在北海公园被我妈搅和了一次,反而把他心里的那份朦胧的感情激活了。房志当时只是一个高中生,也根本意识不到我妈的“远大理想”,只是以为我妈不要他接近我,怕影响学习这么简单。因此,到了高中,房志依然跟我走得比较近,事事处处关心我,但从没对我表露什么。我妈可是个优秀侦探,从此觉得房志是个很大的隐患。   我妈当然没权力把房志从学校里驱逐出去,唯一的办法是把我调走。大家都知道,高中转学对学业是非常不利的,但我妈却毅然决然地做了,把我转到了一个稍差一点儿的学校。   我和我爸为这事都几天不理她,她非常反常地对我俩忍气吞声。直到我结婚之后,一次不经意的谈话中,她才向我透露,当时她义无反顾地把我从房志身边调走是完全正确的举措,她是想在我结婚之前保住我的处女之身!第一卷 6 6到了新的学校,要适应一个新环境,同学老师彼此熟悉需要一个过程,再加上周末我要练琴练舞,几乎没有任何与男生多接触的时间。我妈对此虽然比较满意,但还是时时不忘对我敲警钟。   她曾经问过我一个非常意味深长的问题。如果你去买花瓶,发现一只最美丽的,世界上简直没有第二只花瓶与它媲美。你又有足够的钱,你会怎么样?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当然买下!她又问,但你回家发现这只花瓶竟然有一条裂纹,你心里会怎么想?我想了想说,当然不高兴了,很可能会退货,商家也不能这么蒙人嘛。   我妈听了我的回答,非常兴奋。她激动地说,爱爱,你总算没辜负妈妈的一片苦心。现在咱们把那只花瓶比做一个美丽女孩子,把你这个买主比做一个豪门公子……你再想想,结果会怎么样?   我一下子明白我妈的用意了!她是想在我出嫁以前保持完好我的纯洁!她是对的,过来人不都这么说吗?即便是当年不小心使自己在婚前有了裂纹的过来人?保持纯洁一直到结婚,这在90%的人看来都是正确的吧?   我妈看我明白过来了,郑重地对我说,凡夫俗子尚且不喜欢自己的新娘不完整,何况是富可敌国的豪门公子?好比我吧,比一般女人漂亮点儿都自恃极高,人家有钱人一样觉得自己比别人金贵,对妻子的要求自然也就比一般人高。谁娶了个完美无瑕的妻子,都会像宝贝似的珍惜她。但如果娶回家就发现不是原装货,即使不会马上丢弃,也会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她……所以啊,爱爱,你可不要做有裂纹的花瓶,到时候叫人家找我退货……   打那之后,我似乎理解了我妈许多,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总与她作对了。   一个热爱厨艺的女人一定是恋家的,爱孩子,也爱丈夫。不然她可能没心情去钻研一只菜该怎么做。有时一道菜要反复做上好几年,才可达到完美。——我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高一下学期,初夏时节,我妈医院里刚调来一个四川同事,人很热情,教大家做四川泡菜。我妈在做菜上悟性很高,初学就做得很好吃。有包菜,红罗卜,白罗卜,青红辣椒,嫩姜等,嫩蒜等,又酸又辣,很好吃。我吃了不少,脸上第一次冒出几个痘痘。   我妈吓坏了,记忆中我得多大的病,我妈都没这么急过。她是当护士的,赶紧给我褒了些中药,又擦些药水,几天后就下去了。我妈后怕地说,痘痘这东西可不能长,长痘痘就等于毁容了。那些长痘痘的女孩子大都是嘴太贪,看见什么就吃什么。其实青春期很多东西都应该是忌口的。还有啊,我就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妈妈生了女孩子,对她们的形象不管不问呢?比如有些女孩子,稍微割一下眼皮,脸蛋的美就提高了一个档次。唉,女孩子不漂亮,当妈妈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喔……第一卷 7 7日子平静地过到92年底的一天。报纸电视忽然铺天盖地报道戴安娜与查尔斯分居的新闻,追溯他们曾经的浪漫奢华和幸福。说实在的,宫廷童话故事的破灭,使很多平民如释重负,人们总是愿意听到他们的不幸,而非幸福永远。   我放学回家,在路上买了一份晚报,想大大地打击我妈一下。让她明白,豪门也会有狂风暴雨,童话夫妻也会劳燕分飞。   进门之后,发现我妈正在厨房做饭。我把报纸往她面前一伸,还没开口,她就先声夺人道:去去,旧闻啦。你以为我在医院是不看报的呀?告诉你,就是天塌下来,也别想改变我!   我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书包还没放好,我妈又把我喊进厨房里,叫我坐在一张小塑料板凳上,听她讲戴安娜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   她边麻利地烧菜,边说,戴安娜这个女人的心太活络,不笃定,也可以说是幼稚,贪婪。不信你就等着看,就是戴安娜再找一个,以她的性格,也不会长久!什么是爱情?爱情最多是三五个月的敏感期,男女彼此见了会心跳,分别会思念。你看我跟你爸,现在还会眉目传情、卿卿我我吗?激情最后都转化成了亲情、友情、相濡以沫,就是在一块儿生活,相互照顾。……噢,今天觉得没感觉了,明天就要换一个,那一辈子要换多少个才是个头哇!戴安娜说她寂寞,受不了宫廷里的繁文缛节。好,现在让她嫁个小瘪三,小瘪三就能一辈子把她当神供着?以她那脾气,我看小瘪三过不了三月就出去搞外遇啦……   在我妈的严格管制下,我的整个高中时代过得紧张充实,也可以说是疲惫不堪。   对于我的舞蹈,我妈要求不严,基本目的是为了塑造一个优美体型。而钢琴是必须认真学习的,每次考级都要以优秀成绩通过。不然我觉得对不住我妈,也对不住教我的音乐教授。北京秋冬季气候干燥,由于练琴太多,手指皴裂,十指常得缠上纱布。连我妈看了也心疼。   她总是安慰我说,爱爱,苦过高中,以后进入音乐学院,就不练这么苦啦。上了大学,我会带你接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的生活就不会这么乏味了。你的大学文凭,只是作为进入豪门的通行证,并不是一定要你有真才实学。没有文凭的媳妇,会遭人看不起。你有文化,起码他们不敢随意欺负你。妈是绝对不允许你考研究生的,读完研究生,就变成老姑娘了,谁还要啊。那些读研究生的女孩子都是没抓住好男人的,只得靠自己继续苦读,冲到社会上好跟男人拼杀。有好男人嫁的女孩子,趁早生儿育女了,谁去读硕士博士啊?妈可不希望你去受那份罪……   由于我一直在学钢琴,对于同龄人热衷的流行歌曲并不感兴趣。因为流行歌曲与巴赫相比,简直是太低俗单薄了。我这并不是在贬低流行歌曲,而是长期沉浸在钢琴名曲里,实在不可能去狂热追捧昙花一现的东西了。没有一首流行歌曲能火过三月,而每一部音乐经典作品都可以流芳百世。另外,流行音乐大都很张扬,惟恐流行不快不长久,而任何名曲都是含蓄内敛的。真如我妈形容的,就像豪门贵妇,只可远观,只可虔诚地欣赏,而不可于近处亵玩。   在音乐的熏陶之下,我的性格也渐渐变得平和,沉稳,甚至稍微有些忧郁,几乎不再喜形于色。   整个中学时代,我没有恋爱。我妈把我转到另一个学校之后,房志才渐渐明白了我妈在我身上下了多大的工夫,才真正明白我妈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也不把他那样的家庭放在眼里。他曾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问那句话,你快乐吗?我每次都回答他,谈不上快乐,也谈不上不快乐。命运已经安排我这样了,也许我就不能再那样了。   我妈对我整个中学时代的表现基本满意。接到北京一所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妈对那张通知书本身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爱爱呀,妈妈的苦心你一定要理解。打个比方,你的手还没被男人碰过,男人碰你时你会很敏感。你还没有过初吻,当男人吻你时,你的反应也会跟被吻过的女孩子绝对不一样。现在不少女孩子在婚前做手术补处女膜,没用的,有经验的男人一下子就看破了!记住,把你所有的第一次都留给你将来的丈夫!穷小子只会索取,根本不会负责任。女孩子把身体给了他们,不仅一钱不值,还身心受伤。他们不是不想负责,而是负责不起。社会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弃婴?几乎都是大姑娘生的,没脸拿回去养,当然只好扔掉啦。我在医院工作,这种事情见多了。把她们的肚子搞大的男人呢?无影无踪啦呀。豪门公子会这样吗?不会的。即便他们会,他们的父辈祖辈也不会。他们的血脉金贵着呢,妓女生的都得抱回去养!当然啦,妓女母亲是绝对不能进门的……第一卷 8 81993年秋季,我进入大学之后,我妈对我的教育重点,非常明显地从学习转向了交际。在我的服饰交际上的投资也明显地提高了许多,而我们住的家属区里,几乎家家都把钱花在了房屋装修上。那时候家家的客厅都变大了,流行在装罗马柱,墙上贴陶瓷的安琪儿,显得浪漫气派。医院的同事问起我妈为什么不花钱装修,我妈总是但笑不语,或者说没有多余的钱。除了我和我爸,没有人真正明白我妈的远大抱负。她总是对我和我爸说,你们不信就走着看,阿拉将来住的房子呀,肯定比这院子里谁家的都要好!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我妈给我设计好的。稍有片偏差,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   不得不提的是,我妈积极交往的那些“豪门外围”太太们。她们大多是北方人,比较粗糙。她们之所以跟我妈——一个小护士交往,一是我妈这个上海女人很细腻,话说得得体,必要是会阿谀逢迎,弄得她们个个都特别有优越感。比如一个水桶腰太太,穿了一件与年龄不符的高级时装。我妈会表现得像是看见了仙女一样,大赞她年轻了十岁,有嘉宝神韵。那种欣赏的神色一般人装不出来,但我妈可以。还有一点,就是我妈面容身材都漂亮,又特别会穿,即使衣服价格比不上她们的贵,但穿出来的效果也不会输给她们。所以,她们都喜欢我妈,每每出国回来,都会给我妈带些小礼物甚至衣服鞋子。我妈对于那些国际名牌服装,鞋子,皮包,香水什么的,也略知一二,起码比我懂得多。比如,她竟然知道玛丽莲·梦露睡觉时喜欢用Chanel No.5牌子的香水。还知道梦露被人问及穿着什么睡觉时,她说的Nothing but a few drops of No.5这句话。   对于像这样的豪门奢华生活的边角料,我妈有超凡的颖悟力和记忆力。而我就明显地不如她。虽然嫁入豪门后,常消费世界名牌,但对于它们的英文名字和衍生出来的、散发着无限诱惑力的传说和典故,我还是没兴趣,当然也记不好。   对于香水,我总是买上一瓶Vol de Nuit,也就是非常出名的“午夜飞行”,摆在那里当样子。我历来不喜欢用香水,只有出席比较大的场合时才用上一点。购买“午夜飞行”,可能是受亦舒小说的影响,里面似乎不止一次提到午夜飞行。只可惜的是这种香水已经停产几年了。第一卷 9 9大一的初秋,也正是北京最美的时节。   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妈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对我说:爱爱,刚才我和“豪门外围”太太们打牌。刘太太的女儿在国外读的大学,前段时间刚毕业回北京。今晚她的男朋友要为她接风洗尘,搞个大型家庭PARTY,热情邀你去玩呢!   我一听就有些反感:我跟刘太太的女儿素不相识,她怎么可能热情邀请我?我妈不以为然地说,可我跟刘太太认识呀!爱爱,人家刘太太女儿的男朋友可是有大来头的!真正的豪门公子!刘太太的女儿我见过,人长得不但漂亮,性格还比你开朗。你的钢琴弹得好,去了也不会尴尬嘛。想嫁入豪门,不跟上流社会接触怎么行?   我知道这都是我妈一手安排的,很可能是她求人家刘太太给我这次机会的。我妈的苦心让人感动,但同时强烈的自卑却包围了我。我妈宁肯叫我去给一群豪门公子小姐弹琴助兴,也不愿失去一个接触豪门的机会!   我正想郑重拒绝,电话铃却响了,我妈一接听,脸上就堆出了大面积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对着听筒说,唉,我这女儿没见过大场面,我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呢。接着,她又拿着听筒听了一会儿,脸上僵化的笑容终于舒展了,连连说谢谢。   放下听筒,我妈简直蹦了起来,叫道,太好了,爱爱,刘太太叫她女儿开车来接你去呢!这回你怎么也推脱不了了吧?嗨,女儿,怎么样,阿拉的面子够大吧?   我妈拉着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在梳妆台前,帮我化妆梳头发配衣服。她把我的卷发高高地盘了起来,说这样的发型可以显露出我颀长的颈项,学过舞蹈和没学过舞蹈的女孩子,就是这个部位长得一模一样,表达的肢体语言也是绝对不一样的。懂行的会知道你学过舞蹈,不懂行的只能感到你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我妈坚持叫我穿长裙,她说弹琴的时候是很优雅的时候,穿个牛仔裤是不淑女的……我妈还颇文诌诌地说,爱爱,你不是很喜欢芭比娃娃吗?芭比娃娃什么时候都是光鲜漂亮的。以后你不论在什么场合,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芭比娃娃那样,光鲜漂亮得无可挑剔……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簇新的奔驰车停在了我家楼前。没等我出门,车上就下来一个洋派女孩子,友好地微笑着朝我招招手。她穿着牛仔裤和薄薄的淡蓝色绒上衣,显得很随便。我难为情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隆重,接着又看看我妈。我妈自信地说,宴会开始后你看她还穿不穿这套衣服!   接着,我妈忙不迭地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亲热地叫“天YUN”。这时我也走到了她面前,跟她拉拉手,问YUN是哪个字。女孩子说:“韵律的韵。”她的名字也是脱俗的,不像我,叫了个“爱爱”,就好比一个芭比娃娃的名字,似乎命定了要依附着男人生活。   看起来我没让天韵失望,她有些兴奋:听我妈说你喜欢巴赫。没有谋面,我就喜欢上你了!非见见不可。没想到这么漂亮!今晚PARTY所有女孩子都得变成你的陪衬人了。   按说天韵年龄上应该比我大几岁,能在这种场景里说巴赫,泄露了她的纯真。可“陪衬人”恭维的痕迹似乎又太明显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一下子就喜欢她了,没好意思当面赞她漂亮,只是对她友好地微笑。我妈看我们一见如故,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就在我转脸的一瞬,车子后排的车窗摇了下来,里坐着的一个男子朝我摇摇手。我楞了一下,天韵赶忙小声介绍说,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姓李。我简直吓了一跳,这个男子的年龄使我好大一会儿反应不过来,怎么说也应该有四十出头了,虽然头发修饰得很齐整,胡子也刮得很干净。这么大年纪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天韵的未婚夫?刚才没发现后排有人,我还以为司机——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是男主角呢。   我妈赶紧给我使个了眼色,我这才忙抖落一脸的窘迫,坐在了前排。天韵上了后门,跟她的未婚夫坐在了一起。第一卷 10 10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奔驰。感觉轻飘飘的,如坠云里雾里。车很厚重,很稳当,司机的技术娴熟得称得上是表演了,以至于到后来我分不清是车子质量好,还是司机的技术高。我常坐的那些要把人的肠子颠断的公共汽车,跟这辆奔驰相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车子一路行驶到北池子大街。北京有美景无数,但我推荐来北京旅游、或者住在北京还没去过的人们,最好在春天或者夏天的午后2时左右,一个人来北池子大街走走。大街两侧分布着文物古迹和大量的四合院,围墙高筑,不少大门口没设门牌号,给人一种神秘的历史感。如果你是个少女,北池子大街会使你想起浪漫的爱情。如果你是个白发老人,它则会使你想起皇城的沉厚。午后的北池子大街是那么幽静,参天的街树绿得让人心醉,只有斑驳的树影在你身上流淌……   车子刚到XX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门口,里面就有人打开了门,模样像个男仆,四十岁左右。这个四合院特别大,里面有假山,喷泉,花圃里开满了各色的菊花。古老的庭院,门廊,朱漆栏杆,散发着奇异药香的国花……这一切的一切,使我产生了片刻的窒息感。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这个美妙的所在,让我住上一辈子,一个人弹上一辈子琴,都不会厌倦。   坐北朝南的主房改成了一个大客厅,里面摆放的是仿古红木家具,一律雕龙琢凤。花架上摆放着一盆颜色深紫的菊花,没有摆黄色的和白色的。我不知道这颜色有什么讲究,却感到这种颜色的花与这间客厅极为匹配。客厅的东北角有架黑色的古典式样钢琴,单从外观上看,都绝对不会我和我的同学们用的那些大路货。   客厅里已经坐上了三男三女,三个男的大约三十四岁,三个女的则个个年轻貌美。看上去像是三对人。我、天韵和李刚坐好,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整洁的女人用盘子托来了三杯盖碗茶,轻轻对李说,李总,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李轻轻点点头,女人就退出去了。   李对大家能来给天韵接风洗尘表示感谢,大家彼此说着客套话的时候,我的思想走了神。晚宴都快开始了,可能不会再有客人来了。他们正好是四对,看来我妈这次纯粹是想叫我来见识见识,而并不是什么“相亲”。这么一来,我反倒轻松不少。就端起茶杯,学着李的样子,轻轻拿开杯盖,呷了一口。这不知是什么好茶,叶子幼嫩、青翠,一条一条地躺在杯底。我正望着茶水出神,身边的天韵说,这西湖龙井的味道真好!许仙白娘娘不知喝过没有?李只是偏着头朝她笑笑,什么也没有说。我把目光定在李的身上,他皮肤白皙,穿的是黑色西装,领带是很简单的变形虫图案。他的表情悠闲而笃定,好像能抵挡狂涛骇浪。他是漂亮的,寡语的。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富有魅力的。在座的几个男人都比他年轻,比他的话多,比他会表现自己,却独有他显得鹤立鸡群。……恍然之间,我似乎开始羡慕天韵了。   接着,我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个式样简洁的白金戒指,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难道他是已婚男人?不,不可能,他是天韵的未婚夫,怎么可能已婚?中国人戴戒指大都不讲究那么多,十几岁的小姑娘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也不在少数。第一卷 11 大约七点半光景,女仆把大家带进四合院朝西的那间屋子,是个一式的古色古香大餐厅。中间摆放着一长椭圆型的饭桌,9张椅子。这里看上去起码能摆十几张椅子,今天没有用的可能撤掉了。   大家坐好之后,四个女仆开始上菜。上的是西餐,不过这样的长桌子也只能用西餐,好在我妈带我去过几次西餐厅,起码刀叉是拿不错的。首先上来的是新鲜的鹅肝酱,配的是柠檬汁。主菜是七分熟的牛扒,三文鱼、烤土豆。酒是法国原产AOC级葡萄酒。甜点是冰淇淋、苹果派。四个女仆的服务非常到位。——这,也许就是豪门人家繁文缛节的一方面吧?可是,如果你在豪门中非常快乐,这些繁文缛节显然起到的是锦上添花的作用,使你的生活似乎冒出了五颜六色的泡沫,华贵而真实。   用餐后,大家又回到客厅,只见里面的灯光幽暗。那幽暗的灯光又不是一种纯色,好像是五颜六色在缓慢地变化着。女仆又给大家上来了蓝山咖啡,并不是速溶的,而是用咖啡豆精心焙制的,味道好浓。大家的谈话也变得畅快了不少。他们没有谈时政或者时尚,竟然谈起了音乐。有的说喜欢邓丽君,有的说喜欢胡里奥。李说他非常钟爱日本古典音乐,天韵则非常自信地谈巴赫。我一直微垂着眼睑,听他们说,感觉自己插不上嘴。   忽然,我发现坐在我旁边的李,朝我稍欠了一下身子。他开口对我说话了,非常纯正的北京话。爱爱的音乐造诣比我们在坐的都要深,最喜欢谁的音乐?我没想到他会单独问我,脸上竟发起烧来。并且,我敏感地发觉,他的话音和语调变了,温存又饶有兴趣。我妈说北京腔不适合花前月下,看来并不是这样的。李的这几句北京腔竟这么迷人,甜得腻得扯不开。粗犷男人动起情来,真是了不得。——我的眼睛垂得更低了,小声说了两个字:巴赫。   他听罢,呷了一口咖啡,又把杯子轻轻放下。对大家说,今天酒喝得不少,忍不住要献丑了。只见他走到钢琴前,在琴凳上坐正。我简直看呆了,身边的天韵扯了扯我的胳膊,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睛。李竟然弹起了巴赫那首最著名的《小步舞曲》。怎么可能!音乐如同天音回荡在客厅里。——大多数人能拨弄几下吉它,可钢琴的黑白键却不是人人都敢碰的。李,虽然对曲子有些生疏,可指法却依旧那么娴熟!难道他小的时候也像我一样,被妈妈逼迫,练琴练到哭,累到病,十指尖皴裂到缠满胶布吗……   李弹完之后,大家都由衷地报以热烈掌声。他示意我站起来,接着弹一曲。李的琴弹得很不错,他的十指创造出来的音乐氛围就像迷药一样,使我感到有些晕晕的,几乎没有弹琴的力气了。但是在这种场合又不能由着性子来,我还是走向钢琴,慢慢地把十指放在琴键上,感觉了片刻。我是绝对不能再弹巴赫了,巴赫本身就是一幅迷药!在座的喜欢巴赫的几个人已经不适合更迷醉了!想了想,我弹了一曲比较中庸的《欢乐颂》。今晚大家不都很快乐吗?我也是快乐的,这种快乐是不期而遇的。   接下来,李问大家想跳舞,还是看片。因为人比较少,也很难热闹起来,大家就选择看片。李有个小投影,放了个山口百惠主演的片子《古都》。——这些,就是李喜欢的东西。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做着什么生意?他的私生活是什么样?太太是否漂亮?膝下有无儿女……李像一个迷团,深深地嵌进了我心里。   大家散的时候午夜已过。李与我握别的时候,手心里似乎出了细汗,湿洇洇的。他没再跟天韵一块儿送我,而是安排他的司机把我送到了家。   回到家里,我妈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其实目的是等我回来探听消息。我竭力保持平淡的表情,这种事情要是被我这个啰嗦妈妈拿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我的耳膜可有得受了。   我妈关切地审视着我,全身上下。玩得高兴吗?吃的什么?你弹琴了吗?还有呀,有没有别的高干公子参加PARTY?我机械地回答,玩得高兴,吃的西餐,弹琴了。至于有没有别的高干公子,我总不能抓住一个个问问,喂,你是高干公子吗?喂,你呢?还有你?   我妈笑道,这孩子!眼睛看耳朵听不就知道了?从他们的言谈话语里?我说,我没那么大能耐,你当时怎么不要求天韵一块儿跟去呢?我妈见我不高兴了,就说,没事,这是第一次走出去,没有实际收获也不要紧。以后机会多着呢,放心吧,妈会给你制造的!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好久没能入睡。怕被起夜的爸妈发现,我把台灯扭得暗暗的,打开日记本,记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满满写了两页,重读一遍,才发现一个“李”字占据了太多的篇幅。除了我爸,李应该算是第一个在我心里划出刻痕的异性。房志不能算。如果就这么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房志,他在我心里只能是个男孩的形象。   合上日记本,我的心也算是落下来了。同时我告诫自己,从此就把李夹在日记本里,把他变成一个遥远的记忆尘封起来。他是天韵的未婚夫,他无名指上还戴着戒指……即便这些障碍全部扫除,恐怕也没有别的可能。我怎么总觉得李是那么虚无缥缈呢?似乎注定是我命运中的流星,绚烂但不长久。第一卷 12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出来了,昨夜的记忆也显得虚无。我依旧上课下课,练琴,在校园里忙碌着。学校里常有小型舞会聚会,但除了规定要参加的,我都没太大兴趣。李制造的那次PAYTY太强大了,就好像吃了一次饱饭一辈子都不会饿了似的。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期间我没有得到李的消息。   北京的舞蹈俱乐部很多。我妈说我的身体也定型了,不需要花钱找老师带了。每周六晚上去舞蹈俱乐部跳跳舞,伸展一下身体就可以了。上大学后,我妈就帮我联系了一个舞蹈俱乐部,是她医院一个同事的妻子开办的,我进去只要半价,很便宜,就是离家远一点。不过北京的公交非常发达,只要有时间,并不怕路程远。   这天晚上我练完舞蹈出来,站在马路旁等车。大约是9点了,每次都在这个点儿练完,站牌下往往只有我一个人。不经意仰望天空,发现有一轮渐圆的月亮,已是中秋了。在城市灯火辉煌的夜里,是不容易发现月亮的。这样的月亮让人心驰神往。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打开之后,司机朝我摇摇手。这个司机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司机温和地说,他叫我送你回家。上来吧!   他?……啊,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李的司机!一个月都过去了,李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找人送我?也许李觉得这个时间最适合接触我?也许他打听我的行踪也要花时间吧?这种时候多尴尬,我刚练完舞,浑身的汗还没干透……   因怕我被校园里的那些“穷小子”拐了心,占了身体上的“便宜”,同时也可以使我有更多自由时间接触“豪门”,我妈坚持不让我住校,中午则可以在学校食堂吃饭、在学生宿舍里午休。我不住校,也给李接触我造成了不便吧?李让司机去我们学校大门口等我放学,人多眼杂,不大合适吧?因为放学回家稍微晚一点,我妈就会盘问半天。为了少听她的唠叨,我总是早早赶回家吃晚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妈是过来人,观察我确实不像恋爱的样子,也就罢了。恋爱的女孩子很少能瞒过父母的,特别是初恋,何况是我妈那样的火眼金睛?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上车还是不该。司机走下来了,绕过车子,帮我打开了右侧的后门,仍很和气地说:他来接你,你可以不上车。我来接你,你得给我个面子。司机这一句话就叫我心软了。如果我不上车,司机回去很难交代。上去吧!我上了车,司机又把门关上。   坐在车上,我又感到了极度的不安。虽然是司机开车,但司机背后的主角是李,上了车,就等于认同了李。李多么聪明,自己先不来,先让司机担负被拒绝的潜在风险。   李派司机来,是一种避重就轻的追求方式。我不知道这种追求方式有多少个女孩子遇到过。李肯定是在追求我,这是绝对的。当时我还很小,没有一点恋爱经验,无法想到李的身份、地位、婚姻情感状况可能给我的将来造成的不幸,甚至暂时忘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个白金戒指,忘记了那个活生生的女孩子——李的“未婚妻”天韵。我像很多少小无知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了被重视和追求表象。虽然还不能说已经爱上了李,但起码不烦他,甚至有些喜欢。哪个没有恋爱过的女孩子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关注自己?而这种关注确确实实已经来了,确确实实正在进行中……   一路上,司机一句话也没说。我要司机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公共汽车站牌下停车,这样可以造成我是坐公共汽车回家的假象。要是在家门口停车,被那些婆婆妈妈看见告诉了我妈,那事情可要闹大了。该下车时,司机要下来给我开车门,我忙谢了他,自己打开下了车。我还不是豪门阔太,也没有资本在司机面前摆架子。再说,我跟司机其实就是一个社会阶层的,或者能当上李的司机的,阶层要比我的更高一些。第一卷 13 回到家里,爸妈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还是像平时一样,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进自己房间找干净睡衣,准备冲个洗个澡。   我妈忽然在客厅里大声问道,爱爱,今天你身上怎么飘出一股香味?我听罢,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想起可能是李车子里的香水瓶散发出来的,因我衣服上有汗,沾上的比较多吧。我妈的嗅觉可真够灵敏的!我忙说,怎么可能有香味?可能是洗衣粉没冲干净,留在衣服上了。我妈狐疑地说,不对呀,我这回买的是茉莉香型洗衣粉,你身上的香味也像花香,但绝对不是茉莉香的……   我强烈地意识到,我已经被我妈盯上了,在我身上拿到了蛛丝马迹。进入洗澡间,我先把身上的衣服洗了,然后才开始洗澡。而往常都是颠倒过来的。我怕我带回来的香味在家里继续散发,连续刺激我妈的嗅觉,在她脑子里形成顽固的定势。   练舞已经很疲惫了,我还是拿出日记本,记下了刚刚发生的事。心头快慰的同时,巨大的压力也落在了我身上。下个星期,李还会派司机送我回家吗?如果每个星期都如此,我妈肯定会看出破绽的。就目前情况看,我妈显然并不希望我与李交往,也许她比我更了解李的现实情况?也许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不能抢别人的“未婚夫”?   深陷在一种恐慌之中,我的言语就更少了,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人的。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是如此。我妈总是说我这一点遗传了我爸,闷葫芦一个,走到哪儿都吃不开。   又一个星期六到来了。入夜,我照例坐公共汽车来到舞蹈俱乐部。练舞的时候我总是魂不守舍,害怕这次来的不是司机,而是李本人。同时,又害怕那辆黑色轿车再也不来了。事实上,这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很恍惚,害怕这样又害怕那样。   练舞完毕,我怯生生地往公共汽车站走。站定之后,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四下张望,就用眼睛的余光朝周边打量,对面的街角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开始启动,转了一个大弯之后朝我驶来。我明白了,车子早来了,是在那里等着我呢。   车子照例又停在我面前,我下意识地朝后排看看,隔着车窗,却什么也看不见。司机打开前窗,对我说:他叫我送你回去,上来吧。我这才断定,这回李不可能坐在车上了。没等司机下来,我就自己打开后门,上了车。坐在车子里,我有些费解,为什么李自己不来?不知这种主角缺席的关心还要持续多少次?司机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温和地说,他说天晚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又是“他”!司机为什么不直呼“李总”,或者“李先生”、“李大哥”?奇怪的是,司机这么称呼,似乎也没让人感到不礼貌。相反,更增添了李的幽深和神秘。第一卷 14 一场秋雨一层凉,下了几场雨之后,北京的秋季很快就转冷了。李八次派司机去舞蹈俱乐部司接我回家,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好在天气冷了,我练完舞就得裹上大衣,沾染车子里的香味似乎少了,我妈也没再提起。   到了第九次上,我下车时,司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后天就回来了,这次出门时间可不短。……他出哪儿了?国内国外?出差了?还是有别的事情?一连串的问题涌满了我的脑子。我知道一个也不能问,心里却一下子熨帖了。原来他出门了,不然可能早就跟我见面了吧?在关上车门之前,我灵机一动,赶忙对司机说:除了周末,我中午都住在学校。   直到车子消失,我还站在冷风中遥望着,脸上热辣辣的。我说的这句话,傻瓜也清楚是在给李提供线索。学生宿舍有部电话,很容易就能查到号码。这回,司机也可以回去理直气壮地交代了。   后天,后天就是下星期一。我知道接下来的两天我过不平静了!   转过身,我低着头往家走。刚闪过十字路口,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了坏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我妈。我虽没做什么亏心事,心也是虚的,因为我没有拒绝我妈不喜欢的李的追求。   我妈非常生气地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家属院有人看见你好几次了,都是在这个站牌下车,可你坐的不是公共汽车!你现在就要对我讲真话,坐的是谁的轿车?你到底是去练舞了还是去约会了?送你回来的那个人要是身出豪门、或者高干子弟,你怎么会偷偷摸摸不告诉我呢?   我很害怕我妈,我觉得这时候她像个法官。就畏缩地说,别问了,我下次再也不坐他的车就是了。我妈说,说得轻巧,下次恐怕你一见他又迈不动脚了。好,你告诉我,他都占过你什么便宜!我妈的表情渐渐变得很诡异,我很快意识到,她指的是身体上的便宜,比如他有没有吻过我,有没有抱过我,有没有……我身体的最后防线,才是我妈最担心的!她怕我的身体像花瓶一样有了裂纹就沽不到好价钱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大叫了两声,拔腿就绕过我妈,朝家快步走去。我妈紧跟上我,又急切地问,那个人是不是天韵的未婚夫?我可丑话讲在前头,如果你爱上了他,这辈子可有你的好果子吃!赶快悬崖勒马,跟他一刀两断!第一卷 15 回到家里,我又看见爸正在浴室里帮我放热水。本来一般人家是不装浴缸这种东西的,天冷了家有暖气,用热水器也顶不住,大家都是去外面的公共浴室洗。可我爸看我练舞后必须得好好洗个澡,就坚持装了一个。还买了个庞大的电热水器烧水,每次我练舞回来,他就把热气腾腾的一缸水准备好了。爸说大冷的天,回来浑身的汗都凉了,马上跳进热水缸里舒服着呢。   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我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爸妈在外面低声争执着什么,总是妈的声音压过爸的。肯定为了我坐李的车的事,我妈这回是绝对饶不过我的。八字还没一撇,就被我妈发现了。如果我说只是李的司机送我,我妈肯定不相信。多可笑啊,这边闹得跟什么似的,男主角还没真正上场。   我刚走出浴室门,我妈就拿着我的大衣,披在我身上,然后把我按在沙发上坐好。我爸说,唉,我说,你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爱爱练舞回来累,先叫她睡一觉不行吗?我妈不以为然地说,哦,你怎么不心疼我累?怎么不心疼我睡不着?现在你女儿都快掉火坑里去了,你还打得下去呼噜!你这是真爱女儿还是害她呀!我爸说,孩子大了,你再用高压政策,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我妈哇哇叫了起来,啊呀,闷葫芦关键时候又口若悬河啦?你这时候说这种话不是火上加油吗?我教育孩子的时候你总是唱反调,你想想这孩子能教育好吗?如果爱爱把我这么多年的工夫废掉了,我就找你算账!   我爸不说话了,我妈反问我:你知道他多大年龄了吗?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吗?天韵又是他的什么人?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妈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一个男人交往?我刚打听出来,他的年龄比你大足二十岁,他有原配,在国外生活,也有孩子,三个还是两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奇怪地问,你比天韵她妈妈还了解他吗?如果天韵她妈妈也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让自己的女儿跟他交往?她女儿不比你女儿娇贵吗?   我妈冷笑道,好啊,还反问我,说明你陷得不浅!天韵家不过是“豪门外围”,不知要拐多少拐才能跟豪门沾点边!那种人家,论社会地位,比咱们高不了多少,论钱财,可能还不如一个暴发户的多。那个人称李总的人,才是真正的豪门公子!天韵能攀上他,就是做小,她们全家都笑哈哈啦。——不过,我不一样,我的理想比他们的高,我绝对不能叫你做小,我一定要让你做原配!你以后自然明白我的苦心……   我,一个从没恋爱过的人,听着这样的话,我只觉得羞愤交加。站起身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妈在外面喊,爱爱,你可别死心眼儿不听妈的话!他不过是想玩弄你!天韵不是个反面教材吗?对外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关起门来不过是个情人罢了!不信,你明天就去问问天韵,看她知道那个李总叫什么名字不?   这一夜,我完完全全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如果我妈是个开明的妈妈,不这么严格地限制我的交往。我跟李的关系反而会随便一些。很可能会一块儿吃几顿饭,听彼此弹几回琴,约会上一个季节那么长的时间,然后微笑着分手,以后变成朋友,需要时相互关心照应……可是,我妈把他描绘成了想吃掉我的洪水猛兽,我妈过分的插手,似乎无形中把我跟李的关系催化了。我的心似乎会隐隐作痛,好像已经跟李苦爱了好多年……   我妈越是坚持,我越是不相信他目前还处在婚姻之中。他年龄有那么大了,结过婚有过孩子不希奇,可是,像他那么优雅高尚的一个男人,一个会轻悠悠说话、会娴熟地弹钢琴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多朋友面前明目张胆地带“未婚妻”?……可能他离婚了,我妈并不知道,或者明明知道,故意骗我,叫我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他?   还有,我妈怎么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天韵不知道李的名字呢?难道是李的身世神秘,要对自己的名字保密?一个女孩子都认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了,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天韵那么阳光、洋派的一个女孩子,真能忍受这么多吗?   不想他吧!我狠狠心对自己说。就当从没认识过,从明天起,他的车不坐,他要是真打电话来,就死不听。这,不就完了吗?不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吗?就是豪门公子,也没权力对平头女孩子死缠烂打、强迫她们就范吧?第一卷 16 周一终于到了,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这天,是李从外面回来的日子。   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李了,可早上一睁开眼睛,我的心跳就开始紊乱了。李当然不会亲自找我,或者亲自给我打电话。他可能会派他的那个司机,把电话打到我的宿舍,或者干脆去学校找我。我赶快起床,乘公共汽车赶到学校。我径直回到宿舍,打开小桌的抽屉,悄悄涂了点口红。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也可能是天生就不喜欢化妆品,我从没自己买过,都是我妈给我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李是喜欢我的,我,难道不也一样喜欢他吗?往嘴唇上涂口红,这不是证明了一切吗?对于李的感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有人会说,所有的初恋都是盲目的。你遇到了梁朝伟,你就会爱上梁朝伟,你遇到周星驰,你就会爱上周星驰。并且全都是爱得死去活来,百折不挠。即便最终失败了,一辈子最难忘的也只有初恋情人。当时我作为一个少女,跟一个中年男人之间有太大的鸿沟,结果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悲剧。可是,命运却这么粗暴地把李推到了我如花的年岁里!在这一点上,我那个精明过人的上海人妈妈大大地失算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李了?是他弹巴赫的时候?是他的司机第一次接我的时候?是我妈发现我身上有异香的时候……不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生怕李忽然出现在眼前,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教学楼前面不远处确实有个惹眼的身影,她穿着一件式样宽松的薄呢大衣,很漂亮的降红色。不少女孩子买衣服都喜欢贪便宜,但凡穿过名牌的,心里都非常清楚,料子做工再上乘的水货都没法与之相比。水货只能蒙住没用过真牌子的人。就好比外地人做北京烤鸭,味道绝对蒙骗不了经常吃全聚德的北京人。   忽然,她转过身来,竟然是天韵!我心里更紧张了,难道李也跟我被我妈发现一样,还没跟我开始就被天韵发现了?不!不可能吧,难道天底下会存在两个一般倒霉的人?天韵终于从放学的人流中寻着我了,微微笑着,朝我招手。我赶忙走过去,惊慌地问她来有什么事?她说就是想来看看我,没什么事。我觉得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怪异,我跟她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这种地步。那天PARTY分手之后,她也只是跟我通过一次电话,扯得也并不是很投机。对于她,我表现得比较被动。毕竟她的社会经济地位都比我高一些,再说,我也不是个喜欢打搅别人的人。关键的关键,李是她的“未婚夫”。   是食堂开饭时间了,既然她来看我,我起码应该请她吃顿饭。怕她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我提议去外面的馆子里吃些面点。我身上的零用钱并不多,也只能请得起小吃而已。她忙婉言谢绝,说这阵子胃口不好,不想吃饭。我觉得这理由不大合适,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好?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她面有羞色地小声说,我……我怀孕了。   怀孕了!我可是第一听人这么说,惊讶得不得了。在我的印象里,孕妇就跟个病人差不多,是不能干活甚至行走太多的。就提议她去我宿舍先坐着,想吃什么,我去校外给她买去。她谢了我,说不想吃的时候不能吃,吃了也会吐出来的。   我好像一时被她“怀孕”这个事实魇住了,觉得怀孕的女孩子很神秘。也许,应该称呼她为女人了,肚子里都已经有孩子了。她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想到此,我才豁然开朗:莫非她发现了李在借助司机与我联系?就专门来找我?用“怀孕”这个事实打退我?意识到这些之后,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此之前,我还在热切地期待着李的。此时此刻,似乎还在热切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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