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分娩时,我一直陪护在侧。分娩场面,不忍卒看。随着女儿呱呱降世,一切暄嚣暂归于平静。我默然凝立,柱在产房中间。从温暖母腹初来人世的女儿,裹在略显单薄的襁褓里,手之舞之足之,哭得挺有耐性,一副小可怜样儿。冷且不说,还因缺氧而鼻青。待发觉后,才将她抱持到辐射保温台上,并对着鼻孔输氧半小时,鼻青才稍有减退。
辐射保暖台使女儿如沐春阳,她安静了许多,偷偷睁开了黑亮的眼眸。那一刻,女儿如星的眼眸,灿烂了我的星空;那一刻,女儿如水的眼眸,淋湿了我的心情。
这喜悦不似万物复苏时的地气,微微润上来,而似一挂瀑布,飞珠喷玉,虎啸龙吟,直捣胸臆!
正当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又惊见女儿眼白上有小片的血红。我用眼光问询女医生,她说是因分娩时挤压所致。女医生的话,轻轻的,柔柔的,但于我却不啻雷鸣。
恐惧来源于无知。于是,我决定回家“百度一下”,以消解心中的疑虑。果然,网上很多初为人父人母的人也因此焦灼不安,但“过来人”都表示,若干天后眼白血红会自然吸收。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这时,岳母打电话来说,女儿鼻青犹存,医生建议送到婴儿保温箱里观察。我心里“格登”了一下,但很快就同意了。就这样,女儿在婴儿保温箱里度过了整整两个晚上。在此期间,我隔几个小时就去看看女儿。因医生不准随便进入无茵育婴房,我只能隔门相望。女儿有时哭闹,有时吃奶,有时不哭不闹,伸胳膊蹬腿,折腾个没完,但更多的时候则是酣甜入睡。
女儿出生后,妻子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便吵着要我将女儿抱过来看看,我都好言慰劝。一次,妻子又旧话重题,不料竟点燃了我的怒火:“看什么看?叫你剖腹产,你偏要顺产,现在好了?!”唉,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一致于斯!
考虑到女儿刚出生时,有七斤多,体重不算轻,又加之只是观察而已,于事无补,便将女儿又转到了妇产科病房。直到这时,妻子才得以和女儿“零距离接触”。
出院后,不知不觉间,女儿鼻青、眼白血红等症状全部消解于无形!
但是,新的麻烦又纠结不清!刚开始抱女儿的时候,软胳膊软腿的使不上劲,抱着抱着就窝成了一团。特别是在刚开始的两个月里,女儿老不喜欢睡床,非要人抱着才睡得香。每次我们都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往床上一放,嘿嘿,小家伙立马就醒,扬脚舞手的像划船一样,一个劲儿地折腾,如果不赶紧抱起来哄,她就小嘴一扁,眉头一皱,哭闹不止。而且屡试不爽,真是个小精怪!结果我们只好“缴械投降”,轮流抱着她睡。有时夜阑人静,我拥被而坐,怀里抱着女儿,嘴里呤着唐诗,眼望着红塑料袋筛下的斑驳灯光,感受幸福如水悄然来袭,逼退了冬夜的干冷、无趣——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抱着女儿在巴掌大的房间里索然无趣地转圈。最糟糕的是,刚开始妻子奶水少,还不会喂奶。其时正值腊尾岁尽,滴水成冰,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冲奶粉可是件苦差事。我们只好和衣而眠,这样爬起赶倒的也着实方便了不少。冲奶要时间,可女儿不管这个,一旦喝不上,就哭天嚎地。为此,妻子没少落埋怨,也没少吃豆腐煮鲫鱼。后来,妻子奶水渐多,但仍不会哺乳,只好先用吸奶器吸出来,再喂给女儿吃。这样折腾了好几天,妻子终于学会了哺乳。女儿总算吃上了营养可口的“热乎饭”。
听说婴儿刚生下来时就像个“小老头”,皱皮拉干,头发稀拉,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原以为女儿也会“扮老”亮相,不料她刚出生时却眉眼舒展,满头黑发,来了个“闪亮登场”!惜乎不久就染上了湿疹,两腮全是红色的小点点,并渐渐扩散至额头。湿疹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小草一样,具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命力。我们诸法试尽,但疗效甚微。可能湿疹奇痒无比,女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断在衣领、袖子上蹭来蹭去。稍稍长大,她就不时用手交错抓挠,好似猫“洗脸”的样子,憨态可掬。害怕女儿抓伤自己,我们就不再跟女儿卷袖子,一任她唱戏般地挥舞“水袖”。有时,女儿竟自己“撸袖宣拳”,大战湿疹。但也奇怪,她只“挂彩”过一次,并未像我们想像的那样,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后来,妻子按照网友的介绍,买来了两支售价极其便宜的软膏,搽了几次,居然灵验无比,一举打退了湿疹集团军式的波浪攻击。
记得有一天,赫然发现女儿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当时,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好在仅仅过了两天,那只单眼皮也变双了,也双得那么好看。
拍满月照的时候,女儿的腰身和脖颈还都软塌塌的,根本摆不了什么象样的POSE,逗她也不笑,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垫些靠背之类的物件,才好不容易让她“坐”着,勉强“臭美”了一下。那个样子,总让我联想到海蜇、章鱼或刘阿斗什么的。于是,我一下班就面朝外抱着她上街转悠,美其名曰:“野蛮其体魄”。意犹不足,还鼓动妻子买回室内游泳池,几乎天天让她在“大江大湖”内畅游一番。起初,我们还担心女儿是个“旱鸭子”,天生怕水,没成想她倒“胜似闲庭信步”,款扭着身子转圈玩,有时还双足扑腾,双手乱划,弄得水花四溅。游泳并不是“低碳运动”,每次约需一立方热水,妻子总不免心疼那点可怜的水费。所幸的是,女儿的身子骨渐渐硬朗了起来。但还不能玩高难度动作。见此,妻子就唠叨:“天天粗茶淡饭,喂成这样就不错了!我的国防身体都快被她喝垮了!”哈哈,还没见过这样极而言之的人!不过,时序已经到了夏天,女儿还不能自主地坐着,抱着就像抱着一团火,要不了多久,胸前的衣服就能拧出水来。
此外,我还着力“文明其精神”。女儿的“催眠曲”就是历史长河里积淀下来的名诗名词。每当晚上哄她睡觉的时候,我就用标准的“麻普话”背诵名诗名词。背着背着,女儿就睡着了。最近,我还拣起课本,重背《长恨歌》、《蜀道难》等“鸿篇巨制”,这样背起来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不致“凝绝不通声渐歇”,女儿又从半醒半梦中突然一惊,变得鲜活如初了。有时,我还故意唱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孬,有妈的孩子像根草”、“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气得妻子眼歪嘴裂,大有“河东狮吼”之慨。
女儿就像一篇妙不可言的美文,天然就喜欢“文似看山不喜平”的架构,让你欢喜让你忧。但她又似乎知道行所当行,止所当止,让你不致大悲大喜。
女儿名叫夏季风,每当叫她名字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有一股凉爽的风丝绸般掠过面颊——一如其小名,夏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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