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写给小米,写给自己,写给喜欢的朋友。 1 几年后,当我在小米的追问下,将那段故事细细回忆时——小米开始是静静地倾听,后来却笑得前仰后合,全然不顾咖啡厅里他人投来的讶异目光。 “哈哈哈......你你......猪头大宴......咂吧着嘴......” 小米半带嘲弄的笑声,把我因回忆而致的忧伤一扫而空。 我略略抬头,默默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公主:小时候长长的睫毛,现在依然如故;大大的眼睛里,多了几许柔情与俏皮;美丽动人的面容,完全脱去了早先的洋娃娃模样;秀气的短发,衬托出一种年轻生动而活力无限的个性;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黑黑的衣领衬着颌下的肌肤如雪...... 2 “叔叔,没见过美女吗?”小米忽然停住嬉笑,正襟危坐起来,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问。脸上的红晕,如朵朵桃花。 “哦,不是。突然发现你和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我一张老脸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切!谁和小时候长的一样的?哈哈。”小米不屑地说:“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你不会才发现吧?哼,叔叔不关心我!” “平常不是公司里每天都见面吗?公司里现在正大忙着你也知道。好了小米,是叔叔不好。叔叔以后经常请你吃饭还不行?” “这还象个做叔叔的样子。对了,”小米故作神秘地问我:“她走后,你没见过她吗?以后就不想见她吗?” “这个,没见过。以后,说不清楚......小孩子家知道这么多干什么?”我的话语里不免有些搪塞的味道:“你的咖啡凉了,需要重新泡一杯吧?” 小米轻轻叹口气,然后悠悠地说:“既然叔叔不想说,那我也不多问了。不过,你们似乎都太要强了。彼此的倔强,埋葬了曾经的爱情?” 我不能不承认小米所说的有一定道理:“或许是吧。不过,有些事你不知道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阵熟悉的旋律,在咖啡厅里飘荡开来。静耳倾听时,却正是我喜欢的《天涯》。
3 把小米送回她临时安身的楼下时,已是深夜了。互道晚安后,我驱车行走在鹿城的江南大道上,耳边一直萦绕着小米的话—— “她走后,你没见过她吗?” 是啊,几年的时光转瞬而逝,我竟然没再见过她一面!可是,谁也不知道,我曾经是如何辛苦地去找寻过她!谁也不知道,在寻找无果后,我是带着怎样一种复杂而忧伤的心情离开海城的...... 从江南大道去我的住所,也只有十来分钟时间。而我的思绪,却仿佛穿越了几万公里,然后停顿在某一瞬间,定格在某一画面,挥之不去。 4 回到住所,洗漱完毕,忽然听到手机“叮当”的信息提示音。 我拿起手机,是小米的信息:“叔叔,睡了吗?谢谢你的咖啡,味道不错:其味也苦,苦中带甜。不过,若只将回味停留在浓浓的苦涩中,总是不妥,你说呢?” 我沉思半响,给她回信:“谢谢你小米,你说的没错——人应该善待自己,不能总是活在苦涩的阴影里;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我们都应该尽量让自己过得快乐——小孩不能熬夜的,别替叔叔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晚安!” “我睡不着了怎么办?哼,都是你的咖啡惹的祸!拜托,叔叔别总是小孩小孩的好不好?” “那叫什么?虽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叔叔,但也总不能反过来让我叫你阿姨吧?哈哈!”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当”地响,打开来,只看到两个字——“宝贝”。
5 晚上我失眠了,却不再刻意去追忆往昔。况且公司里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心如雨水,一如窗外,都是淅淅沥沥的声音。 周一的早上,天已放晴。 正洗脸呢,却忽然接到公司潘助理的电话:“王经理,你能不能马上赶到市二医院?韩总昨晚生病住院了!” 挂掉电话,我火速向医院赶去,不仅是因为韩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更多的是担心公司目前的状况。 赶到韩总的贵宾病房时,我看到潘助理正端着碗粥,细心地喂韩总吃早饭。 而韩总似乎在一夜之间,白发又增添了不少。 6 “韩总,这是怎么了?”我急切地问。 “别慌,别慌,一时还死不了。”韩总说:“让潘助理和你说吧。” 潘助理将碗交给陪护小姐后,和我来到病房的阳台上。 “韩总昨晚心脏病复发,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潘助理将一缕秀发轻轻放到耳后,微皱眉头。 “这样的手术,鹿城这里的医院能做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明天从上海飞来专家做。只是做完手术后不能马上工作,还需要静养一个月。”她平静地说。 我不禁暗暗赞叹:这女人虽然年龄不大,却遇事不惊,颇具大将风度。或许是跟了韩总几年、历经磨练的原因吧。 “韩总的意思是,这一个多月里,公司运转的担子就要靠你挑了。你也知道,现在娱乐天堂的工程只进展到一半,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暂停下来。” “靠我挑?本也义不容辞的。可白经理和刘经理不会跳起来啊?” 考虑到公司内部的人事复杂,我不免有些多虑。 但潘助理一张美丽的脸,却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别提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韩总在山城开发项目时,就一直提携他们两个。可他们却仗着和总部王董有过几面之交,几天前,硬把污蔑韩总的黑信寄到了台湾总部。韩总这次心脏病复发,还不是被这两个狗东西气的?为不影响工程进展,昨天韩总已经让他们去广州出差了。”
7 公司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让我有些始料不及。我把张开的嘴巴使劲合拢后,走回病房,默默坐到韩总床边。 韩总睁开眼睛,边示意潘助理帮他削个苹果边对我说:“工程一刻也不能停止!下面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放手去做吧,潘助理协助你。” 停了一刻,他又缓缓补充道:“日他个老母!天塌不下来!你们快去公司!”...... 我和潘助理赶到工地时,那里依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水电、消防、暖通三个项目的隐蔽工程已经结束,但继续下去的工程仍在安装中;厨房大件厨具已经到位,厂家工作人员正在认真地调试;木工、泥水、油漆、钢架工程,正紧张有序地同步进行着;灯光、音响隐蔽工程刚刚结束——炎热的夏季里,三百多个工人正在挥汗如雨。 8 当场处理完工地上的一些事宜。路过仓库时,我没看到小米的身影。 仓管小吴告诉我:小米请假了。 我心里一愣,也没多问什么。 下午,我和潘助理去小会议室,给各部门依次安排工作—— 保安部:严控材料及人员进出工地,做好工程消防防范工作,20多个保安人员要24小时轮流坚守岗位,以防患于未然;财务部:暂停大宗资金开支,开源节流;采购部:能欠的暂时欠着,不能欠的先支一部分,等半个月后再定;娱乐部:继续服务人员的培训工作,做好营业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人事部:完善人事招聘工作,近期着重挑选优秀厨师;工程部:严格工程质量,切实按图纸施工...... 会议结束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潘助理两个人。 在我整理文件时,她递来一块雪白的纸巾:“擦擦汗,辛苦了!” 我转头,不禁愕然:她原本冷艳的脸上,一幅笑咪咪的样子,露出两个极深的酒窝——全然不似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孤傲。 忙完一天的工作,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我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堆吃的,来到小米楼下。远远地,发现她的窗帘紧闭,而房间里也似乎没有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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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冲上楼,飞快地按响小米房间的门铃。 门开的刹那,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比心疼:她的眼睛红肿,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手里还分明拿着几张餐巾纸。美丽绝伦的脸上,掩饰不住淡淡的忧伤。一件白色的吊带睡衣,皱皱地挂在身上,露出长长的粉腿。 “小米,今天怎么没上班?身体不舒服吗?”触及她睡衣上部的酥胸,我赶紧将目光移开,转向昏暗的室内。犹豫中,我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急切地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将身体移向一边,示意我进去。 “怎么不开灯啊?晚饭吃过了吗?”我走进去,边换拖鞋边寻找开关。 “叔叔......”小米轻呼道:“叔叔,我......” 她忽然向前一倾,双手勾住我的脖子,紧紧贴住我的身体。象个孩子一样,在我肩头毫无顾及地哭泣起来。我心里一惊,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兆。一只手拎了物品,另一只手还愣在空气中,不知该放向哪里。只感觉肩头不一会便湿成一片。 10 保持着一种尴尬的姿势,默默由她哭了一会儿。 看她似乎有些平静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有叔叔在,小孩子,哦不,宝贝,不怕狼外婆!” 她忽然破涕为笑,喃喃地说:“哼!叔叔就是狼外婆!” “好好,叔叔是——那么,现在该请狼外婆坐下了吧?”我克制着自己,并转移话题。 她双手慢慢移开去,接过我手上的东西,然后去厨房给我倒开水。 我打开灯,忽然发现房间里好温馨,而且充满了书香气氛。远不象小米刚住进来时四壁灰暗的样子。想想她已经来了快两个月了,我竟然还只是第二次走进这里,心中不免有些惭愧。11 “叔叔,请喝水。” “谢谢,你这里是书的海洋啊,比叔叔那温馨多了。” “我可不愿做一条鱼,嘻嘻。”她转而说:“早上起床后正穿衣服呢,忽然就毫无预感地晕倒过去。醒来后我很害怕,就赶到医院看了。几张单子化验下来,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说可能是贫血,开了点补血的中药。回来后就一直很郁闷。想家了,就流泪。对不起,让叔叔担心了。” “没事就好。如果是贫血的话,多喝点红枣莲子粥一类的。要么多休息几天?要么让你爸妈赶到鹿城玩几天?我刚毕业那会儿也挺想家的,慢慢就习惯了。如果你不介意,叔叔很乐意陪美女聊一个晚上。陪聊费么就算了,我睡床上你睡沙发?呵呵” “不行!我睡沙发,你睡地上!” 她吃吃笑了起来,美丽动人,恍若仙子:“叔叔,我饿了...... 我到厨房给她烧两个菜。 回头时,看到她斜依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还不时发出一连串的感慨:“叔叔,真看不出,笨手笨脚的,还无所不能哦。哇,天哪,我的盐!等下不会被你烧的菜咸死吧?” “小东西!你以为啊?叔叔烧的菜可好吃了!”我便吹便唱:“吃了咱的菜啊,上下通气不咳嗽啊;吃了咱的菜啊,没人敢过西山口啊......” 小米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咸死了......那是不用过西山口了......” 12 深夜,是很好的月亮。 月光穿过树枝,透过轻舞飞扬的窗纱,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泛出一片白光。如霜似水。 我便被笼罩在这一片白光里,双手枕在脑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适。 小米侧卧在沙发上,断断续续地喃喃细语: “叔叔,你说,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个虚无缥缈的东东!‘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而当我们满怀希望地揭开红布后,眼睛里能看见的,会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随口扯淡。 “可我觉得,太多时候,幸福是人的主观性感受。就象平平淡淡才是真,也是一种幸福。”她又问: “那么,思念是什么?” “思念么?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玩意,呵呵。就象每次短暂的幸福和快乐之后,却总是有些莫名的忧伤和无奈。”我使劲抬抬眼皮,继续梦呓。 “如果说思念会伴随几许忧伤的话,那也是一种快乐的忧伤吧?” 她在黑暗中,似乎充满着喜悦:“我时常想,思念是多彩的梦:如果思念是橙色的,那是因为有人在你心里留下过温暖的印记;如果思念是冰清雪色的,那是因为你思念的人已经将你忘却。而紫色的思念,会被现实所掩盖;红色的思念,又短暂易逝......” 我很想听听小米独到的见解,但却难抵白天的忙碌所带来的疲顿与睡意。 朦胧中,小米的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梦境舒展开来,是一片广阔无边的田野,满铺在湛蓝蓝的天空下。阳光照耀的地方,河水潺潺,芳草碧绿。鲜花盛开,蝴蝶翩舞。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快乐地走在小河边。她红色的上衣,在太阳下,如火似霞。 13 忙完一个上午的工作,中午,是难得的片刻休息。 我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打开手机。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小米的:叔叔,谢谢你!午饭吃好点,别将就哦! 一条是娱乐部经理白菜的:我们已在回程中。晚上八点,天蓝大酒店三楼贵宾房,有要事相商。不来你就不算弟兄!!! 犹豫再三,我还是在晚上赶到了天蓝大酒店。 三楼KTV走廊里,灯光昏暗而暧昧。两排衣着光鲜的小姐,燕肥环瘦,电眼乱抛,整齐地站在走廊两边。 推开贵宾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热闹非常的景象: 白菜抱着一个小姐,两只手在那敞开的衣服里上下游走,嘴也不闲着,正专心致志地埋在小姐的胸部,乱啃;刘子的姿势刚好相反,他将圆墩墩的身体,骑坐在一个小姐身上,正将他的私处在小姐肚腩上来回磨蹭,似乎非要蹭出一点东西来,才肯罢休;另外还有一个男人,正搂抱着一个女孩在那里鬼哭狼嚎: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14 看到我来,白菜忙招呼我坐下,并吩咐小姐把妈咪叫到房间:“把你最漂亮的小姐找来!今晚要是能让我这位兄弟玩高兴了,这些钱算是额外小费。”他边说边扔给妈咪一叠钱。 不久走进的,是一位美艳的小姐。她问好后,就拉我起来跳舞,并带着我一路旋转进有屏风遮挡的小舞池。一边和我慢摇着,一边腾出一只手伸向我的下面。 “哇,哥哥,坚硬如铁哦,做吗?”她的手开始摸索我的裤链。 我赶忙移开她的手。我清楚的知道,唱歌跳舞可以的,但绝对不能乱来。更何况,今晚这个“鸿门宴”,更是不能越雷池半步。 她似乎有些失望,但毫不气馁似的,把上衣打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并牵了我的手放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这么硬着不难受吗?要么,我给你挤出来吧?”她边说便蹲下去。 我一把把她拉起来。调侃地说:“就不麻烦你了,今天不行,俺身上不方便,哈哈!” “靠!别瞎掰了!哥哥,就算你帮我个忙行不?刚才妈咪交代过了,如果不让你玩好,就让我从天蓝大酒店永久消失!” “有这么严重吗?我不会跟她说什么的。” 我边说边走出小舞池,坐到白菜旁边,拿起一瓶冰啤,一饮而尽。15 包厢里很快停止了喧哗——他们都愣愣地看着我拿起第二瓶。 刘子挥挥手,几个小姐忙起身,极不情愿地扭动着身子,走了出去。那名陌生男子看了看刘子的眼神,也知趣地站到门外,并将房门带上。 白菜顺手拿起一杯XO,在我酒瓶上轻轻碰了一下:“兄弟,干!今朝有酒今朝醉,得即高歌失即休!” 看他这样,我倒反而将酒放回了桌上:“说吧,什么鸟事?我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搞这套花玩意。” “韩总住院了,你知道吧?”白菜问:“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不是被他的妞给累得心脏病复发?哈哈。”刘子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看我不作声,刘子说:“韩总老了,该休息一下了,你说呢?” 看着他们两个久经沙场并在娱乐界混了几年的老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论工作能力,他们在行业里确实能独当一面。公司如果少了他们两个,韩总就如少了一条臂膀。我虽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他们做事的狠劲与胆量,却让我不由得暗暗佩服。或许,从这一点上看,他们是做大事的料,而我不是。 同时,我又在心底,为他们即将降临的不幸结果而叹息。16 “你们是我兄弟,但韩总有恩于我!如同父母。”我静静地点上一只烟:“你们该知道,做对不起任何一方的事情,都不是我的性格。” “是啊,他也提携过我们。但现在他管得太多了!这么大的工程,一点发财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白菜又饿狠狠地补充:“谁挡了我们的路,就拿掉谁!” “可是,我们都知道,总部对他的信任胜过我们!你们不该拿着自己的前途作赌注。”我终于还是叹息:“二十万的年薪还不够吗?” 白菜紧紧盯着我,沉思了好一会,渐渐显出颓废的样子:“ 你是说,总部已经知会韩总了?”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我站起身:“而且,今晚,我也没到过这里。” 白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握了握我的手:“看来,我们不久就要离开鹿城了......兄弟,到时候去机场送送我们!” 走出包厢的时候,忽然接到小米的电话:“叔叔,你在家吗?睡了吗?” “还没。我在天蓝大酒店。你好些了吧?” “就是那个背景很深并有很多小姐的酒店吧?哦,那儿小姐漂亮吗?” “恩,很多。很漂亮。小东西早点睡吧,晚安!” 我默默合上手机,心想:她应该有更美丽的爱情...... 17 离开酒店,穿过霓虹闪烁的市区,我的车子在僻静的鸥江边缓缓停了下来。 将灯熄灭,默默坐在车里。闭上眼睛,我在心底,一遍遍数落着今天这个日子——五年前的今天,我是还在海城的;而五年前的今天,我似乎只在一瞬间, 就匆匆而果断地做出了改变我一生的决定: 离开海城! 虽然带着一身的疲惫——总以为,记忆深处的痛,已在忘我的忙碌中被日益淡化。然而,当夏日袭来,伪装便层层褪尽,那记忆,也从冻结的昏睡中醒来,以嘲弄的姿态与我面对。 或许,应如小米所说,我不该再沉溺在过往的忧伤里。 可是,往事却总是以汹涌的姿态将我淹没,让我,无处可逃—— 找她,颇费周折。 而当最后,在我兴冲冲地找到她的公司时,她公司的经理告诉我,她不在海城!一年前生宝宝后,就辞职离开海城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浑浑噩噩地离开,呆呆地行走在海城的烈日下。我的思想一片混沌:她终究还是没有等我!她走后不久就嫁人了?连宝宝都1岁多了!为什么?为什么? 站在八月的中间,望着眼前空白的一片,我恍恍惚惚,充满不解与悔意。冰天雪地的浓郁,染埋了我夏天里热情似火的年轻面容。梦想的边缘与现实的撞击让我心灰意冷,空落而又悲哀得无法陈述。我的耳际始终飘荡着一句话,而又若即若离: 当你爱的人不在这个城市时,这个城市再怎么美丽旖旎,再怎么海风习习,对你来说,也是一座空城。 回到刚工作了一周的海城建设集团,我草草写了一封辞职书,交到人事部。 简单地收拾行李,是晚上十点的时候,我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站在列车车厢的连接处,我默默看着窗外黝黑的村庄,一片片向后倒去,消失。一如我美丽的梦想,恰似肥皂泡一般,无情地破灭。烟光明灭中,我的内心充斥了忧伤,泪水,终于还是无耻地滑落下来…… 打落在车窗上的雨点,将我从失落的回忆中惊醒。打开车门,我走了出去。18 独自伫在鸥江边,看江水暗流汹涌,向东而去。 一任斜斜的雨丝,从发梢而至脚底,层层地浇注。我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反而有种被释放被涤荡的快意和感慨: 是谁说的?一条路。一片天。一个人。一瞬间。 而我的世界,你曾经来过,这,也就够了。 曾经的真爱,一面和另一面,另一面的另一面。彼此再无音讯,亦无空间和距离的穿越。那么,不如在今夜,将手放开—— 我拿出一块被雨水浇透的手绢,是几年前她送的。上面,有她娟秀的几行字: 你的味道,我的呼吸 你的天空,我的轨迹 你的淡漠,我的空寂 你的逃避,我的叹息 还有我后来补上去的几个字: 爱你,一生一世! 我将手绢,慢慢打了几个结,并将它抛向江水。然后,默默地看着它被江水吞没,随波逐流,去向未知的远方…… 而远方,是谁在深夜里浅吟低唱—— 初爱若是荒唐, 当时何必相识一场? 那一天再见面再谈天再回到起点? 这些年一点点一滴滴一笔笔的怅惘。 这颗心还在等还在问还在想怎么可能? 就这样就这样一去不回头,空留彷徨…… 几天后,我去机场送白经理。办登机卡、托运行李、买保险……忙完登机手续,看看时间还早,我们在机场咖啡厅坐了下来。 19 我要了一杯龙井,白菜点了一份蓝山。默默坐着,竟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还是我打破沉默:“这么快就走了,太仓促了吧?” “早走与迟走,都是一样的。”白菜幽幽地说:“况且,我重庆的同学已在等着我回去,承包一个宾馆。” “哦,承包宾馆是好事啊!这是个不错的项目!说不好几年后,重庆又出个闻名山城的富豪哦。”我赶忙给他打气。 “但愿吧。”白菜抬头看我一眼,自嘲地说:“兄弟,没想到我在鹿城几个月下来,竟然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作别鹿城时,只有你一个人,敢冒公司之大不讳而来送我!” “我们是互相敬重的朋友,现在是,相信将来也是!” “是啊。那么,临走了,我送你一句话——目前做好退身的准备与计划,工程结束后,还是早点辞职为好!”白菜忽然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地问:“你是说韩总不容人?” “这是我切身的经验与教训。但愿在你身上不会重现!”白菜又补充道:“兄弟你也说过的——总部对他的信任远远胜过我们。” 20 送走白菜后,在回城的路上,我陷入了沉思:或许,白菜说的是对的。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且看公司如何行事;但不管怎样,目前先做好本职工作,将工程顺利结束,再视情况决定去留—— 打定主意,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打开车上的CD,车里立即充满了艾尔顿•约翰那充满激情的歌声—— there’s calm surrender to the rush of day when the heart of the rolling world can be turned away an echanted moment and it sees me through it’s enough for this restless warrior just to be with you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it is where we are it’s enough for this wide-eyed wanderer that we got this far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how it’s laid to rest ...... 21 回到公司时,我的办公室已坐满了人,秘书吴娜正忙着给他们端茶倒水。 看到我来,他们都站了起来,忙着递烟,并争先恐后地走到我的办公桌前:“王经理,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们拨点xxx了?工人们情绪不稳啊!”“王经理,我们施工队,也等着米下锅啊!” 我知道,这xxx一支付,就不是一点两点的事,动辄便上百万。况且,已经给他们支过几笔了。但想到市郊天桥下,每晚都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的情景,我又深知苦力打工者的不易。稳妥起见,我给韩总打了个电话。征得他的同意后,我通知财务部经理蔡红,给每个施工队先支付六万元xxx。 蔡红善意地提醒我:“每个施工队支付六万,就是六十万,需谨慎支付啊。” “支吧,上面也同意了。”我望了望包工头们急切的眼神:“各位大佬,你们也看到了,帮你们支点xxx,我顶了很大的压力。希望你们能更加勤奋的工作,尽快将工程顺利结束。谁要出了问题,谁负责!” 包工头们欢天喜地地跟蔡红去财务部了。这时,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小米,默默走了过来:“王经理,有部分工程材料需要补充,请您看一下。” 我在材料补充单上签了字,交还她时看到的,是长长睫毛下一种安静而幽怨的眼神。她接过单子,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美丽纤长的背影,我猛然发现,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22 下班时,娱乐部主管刚子和李秀走了进来。 “鹿城刚开张了一家酒吧——Y&M,据说很有品位的,一起去喝一杯!王大经理不会驳我们面子吧?”李秀嗲声嗲气地说。 看着眼前这个妖艳无比的女人,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放在以前,大家还是嘻嘻哈哈的,但现在却看他们有些别扭了:他们是白菜任命的主管,但白菜临走时,他们却未曾露面!而现在,也无非是窥了娱乐部经理这个刚空出的位置。 “去吧!看看别人的风格,对我们以后的工作也有利无害哦。”李秀边说边把我拉起来。临走,她还不忘在秘书吴娜的粉脸上捏一下:“呵,小妮子,越来越有味道了!别把咱经理的魂给勾走哦。” 说得吴娜偷偷看着我,满脸通红。23 来到Y&M酒吧时,已经没有空位了。 刚子对服务生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将我们带到了二层的包厢。而这包厢却又与众不同:不但极其豪华,而且从后面的落地窗,还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层的表演: 在保安护定的表演台上,十几个年轻的舞女,正在那儿卖力地狂扭着臀部,波涛汹涌,蔚为壮观。她们在台下一阵阵的口哨声中,齐整地做出各种性感的舞姿。然后是除掉一件件外衣,并将它们扔向台下。如剥竹笋一般,直到剩下白嫩的笋芽儿,才扭动着或丰满或纤细的腰肢没入后台。 “哇!这太棒了!难怪座无虚席哦。”李秀感叹道:“这可是真人秀,比看碟过瘾多了。” “现在有些酒吧为了收入,使出浑身解数,花招层出不穷。”我惊讶地问:“你说比看碟过瘾多了?” “是哦,王经理没看过?”李秀抛来一个媚眼:“那什么时候一起看?呵呵。” 李秀的话,引得刚子一阵偷笑。为免尴尬,刚子和我碰起酒来。 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包厢时,刚子已经不在了。而我面前的酒杯,已被斟得满满的。 还有吗?还等着看呢 24 “刚子呢?” “去楼下看表演了吧?那儿离得更近,哈哈。”李秀举起酒杯:“干!” 看着我喝了半杯,她身体向后一仰,斜靠在沙发上。胸部一起一伏着,象两只暗藏着的不怀好意的狐狸。 “白经理走了,不知道后面娱乐部的工作由谁来主持呢?”她试探性地问道。 “哦,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韩总快出院了。”我婉转地推脱着。 她狐媚的样子,始终让人感到别扭,而莫名的香水的味道,却又似乎让人有点亢奋。我转头望向窗外,窗外依旧是令人眩目的表演,但目光掠过天花板时,心里却未免一惊:这包厢的确与众不同,似乎连摄像头都装了!我在心底更加感到厌恶,但依旧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下去不一会儿,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热,继而迅速地膨胀。我知道,我的酒里被下药了。 李秀依然笑嘻嘻地斜靠在对面的沙发上,察言观色般拿一双媚眼扫来扫去,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送到嘴边的猎物。她醉眼迷离地将裙子向上拉了拉,露出雪白而诱人的长腿:“什么JB贵宾房,空调效果奇差。王经理,你热不?” 我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的空杯子,尽量平静地对她说:“你有一颗努力向上的心,这本是好事。需要我推荐,也可以直说,只要你具备这个能力。可没必要在我面前,弄这种三脚猫的手段!” 我甩门而去。包厢里,剩下李秀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儿。 25 我的车子,在鹿城的大街小巷里,盲目地乱窜。 一个人,行驶在灯光昏暗的街头,将心底的悲凉压缩得密不透风。已分辨不清,当寂寞孤单铺天盖地的时候,当世态炎凉如影随形的时候,是随波逐流沉沦而去?还是将孤傲变成习惯,依然匆匆独行? 而今夜,我就象一条饥肠辘辘的大尾巴狼到处物色可口的猎物一样,在这繁华而糜烂的城市里,迷失了自己。酒精,加上药力的发作,使我难以控制,浑身躁热。一如这浮躁的风景—— 路边越来越高的黑影,此起彼伏地挺立着,无情地覆盖着先人的足迹,以绝然不菲的姿态,傲视着苍生,嘲对着西方,而只为少数人敞开着大门;远处灰冷的十字架,阴森森地躲在暗处。无数被误解被拒之门外的幽灵,飘浮游走在那里的每个角落,哀号,哭泣,无力地K着先前所谓的“阵痛”;而文苑两旁的现代装饰物,远比古代的石狮子端庄、雅致,却也变换着市场经济的大王旗。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意识和汗水成正比:汗水越多,意识越清醒?城市的夜景,似乎也重新焕发出动人的光彩。是谁说的,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是谁在唱,俺地明天会更好?年少的那时,曾经的过去,一度迷恋这首歌:……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走累了。停下时,我愕然地发现,居然是在小米的楼下!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 冲上去紧紧地拥抱她!!!但我不能。因为,她是碧水中出泥不染的雪荷! 我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下车,将水均匀地浇淋在头上。然后,上车离去。 26 周末的傍晚。依旧酷热。 同潘助理一起现场处理完各项工程的细节问题,我已象过了几遍蒸笼一般,全身大汗淋漓了。 她也上衣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那高耸的胸部,便愈加明显。耳边响起前些天刘子的话“还不是被他的妞给累得心脏病复发”,心底不免为她感到几许惋惜。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现代人的爱情观里,年龄的差距,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两个人感叹着天气的炎热和工人的辛苦;也庆幸着工程已接近尾声,一切还算顺利。 当问及韩总身体状况时,她递给我一瓶水,并告诉我:韩总身体已经康复,几天后便出院;过段时间,台湾总部可能来人,视察工程进展的情况。27 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的材料申请单,我把电话打到小米的办公室。 “小米,你来过我这儿?” “是的。你不在,我就把申请单放你桌上了。”小米幽幽地说:“现在需要我过来吗?” “一会我让吴娜给你送去吧。天气太热,多喝水,休息好。” “叔叔那么忙,还知道关心小米啊?哼,叔叔说要经常请我吃饭的,也没见兑现过!”小米在那头,一定噘着嘴巴,却也终于绽放出调皮的笑声。那笑声,有些遥远的熟悉的感觉。突然很希望她就这样继续地笑下去,始终与快乐相伴。 她转而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你也一样哦。” “哦,都怪叔叔不好。难得的两天休息——要么,明天我带你去东岛吃海鲜?”忽然想起,很久没见东岛的阿文了。 “好啊好啊!我要去东岛游泳!一言为定不准骗人哦。”小米雀跃欢呼着,一扫前些天沉默忧郁的样子。 我将单子签好字,交给吴娜。 看她迟疑着没有马上离开,我问她:“还有事吗?” “王经理,你们要去东岛吗?”吴娜犹豫着说:“东岛好美,我……我以前就想去那玩一次的……” “哦。那就一起去吧。”我补充道:“对了,把华子也叫上。” 华子是保安部的主管,为人踏实本分,一直和我处得不错。而且,这家伙也暗恋吴娜好久了。 28 从鹿城去东岛,需穿过鸥江,再经过一片海域。而海面总是与江面不同的,不但有低空掠过的成群的海鸥,也有不时翻跳的活泼的跳鱼,似乎都在低吟着东岛人的热情好客。 走出东岛码头时,阿文和他的夫人,已经站在码头门口等候了。一辆红色的奥迪,静静地停在他们身边,在阳光下无比扎眼。看到我,他挥着手走过来,一边和我们寒暄着,一边在我肩头轻轻的一拳:“你小子!这么久了也不来玩!” “一年不见,混大了你?”我反击一拳:“不但把车子鸟xxx换炮,连宝宝都要生了?” “K,这不是不小心中弹了么,哈哈。”他的玩笑,掩盖不住一种即将做爸爸的喜悦,说得他夫人在旁边抿着嘴偷笑。 29 在一家海鲜餐馆用过午餐,阿文将我们送至东岛宾馆午休。 “谢了!”—— 接过两把房间的门牌,眼光掠过阿文夫人微微隆起的腹部,我对阿文说:“这里的海滨浴场,我比你都熟悉了,哈哈。下午呢,你就安心在家陪夫人吧。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不用的。你们兄弟俩这么久都没见面了!” 阿文夫人总是那么热情。她一手牵着吴娜,一手拉着小米。一顿饭的时间,她已经和她们无话不谈、亲如姐妹了。 “阿文,就这么定了。既然是兄弟,就更别客气了。”我顺手把门牌交给华子。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做电灯泡了,哈哈。那么回头我叫司机接送你们。下午玩好后,晚饭,就在我家吃吧。”阿文看我很坚决的样子,又看看人高马大的华子和两个年轻的美女,一时难免有点误会。 上楼时,华子偷偷地问我:“老哥,这门牌,怎么分配?” “好你个华子!!!你就想入非非、想七想八吧你?当然是给小米一把——让她们两个女孩子一个房间啊。”他呆头呆脑的话,让我好笑又犯晕。 30 如果说海城的夏日浴场,总是人山人海的话,那么东岛的浴场却让人感到自然与舒适:不但山水相连,水天一色,而且游泳的人也不多。不远处的沙滩上,甚至搁浅了几艘渔船,晾晒着张张硕大的鱼网—— 这种返朴归真的自然美,反而让我更加喜欢与迷恋。 游累了,坐回到岸边细软的沙土上,点燃一只烟,我醉意在眼前美丽的景致中:湛蓝蓝的海水,从天际缓缓地涌过来,不断拍打着青山下五光十色的鹅卵石与沙土,也冰情地拥抱着游泳玩耍的人们。小米和吴娜每人套了个救生圈,与其说是游泳,不如说是在与海水嬉戏,恍若两条顽皮的美人鱼。吴娜将秀发用手帕随意地拢在脑后,不时地用手轻拍着海水。她虽不及小米动人,却也恬淡美丽,而且似乎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沉稳。 小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写满了快乐。那蓝色的泳衣,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肤。 31 华子从略深的海域,游回到吴娜身边,并开心地和她们诉说着什么。 不久,却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等待着吴娜她们回答什么问题。结果是小米在水里笑得花枝乱颤,而吴娜却拿下救生圈,咬牙切齿地追打着华子,直到华子向我这边落荒而逃,她才嘻笑着重新返回到小米身边。 看着海水里他们的欢笑,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自己的青春已嘎然而止。 “老哥,你给评评理。”华子笑着走到我旁边,随手拿起我的烟点上,坐下。 “怎么了?被吴娜的海水淹没了?”我随口道。 “老哥,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叫你老哥?虽然你不老,但是叫习惯了,亲切!”华子的样子很认真,却也掩饰不住笑意。这让我已经隐约地猜测到他被追打的原因了。只是不想打断他的得意,便继续听他讲下去:“我问吴娜,她叫小米什么?吴娜说当然叫妹妹啊,还骂我白痴!!!我又问小米,她是不是叫你叔叔?小米也笑着点点头。然后我好奇地问,我是叫你老哥的,那她们两个应该叫我什么?——开始她们还愣了一下,后来的结果你也……” 看到小米她们远远地走来,华子赶紧讪笑着把话打住。 32 海边的夕阳,无限美丽。彩霞与海水相融,白云共青山一色。 透过云层的阳光,已散尽了她夏日里炎热的本能,而只留下橙色的光辉,洒满了这金色的海岸。也照耀着海滩上寻找小螃蟹的两个女子——因着泳衣颜色的差异,她们一个是海水,一个是火焰。
“叔叔快来!这块石头下有好几只!”小米兴奋地叫到。 我跑过去,发现有几只或大或小的可爱的花蟹,正退缩在石头根部,似乎不满我们打扰了它们的家庭会议一般,以警戒的目光望着我们。看到吴娜伸出手执意要捉一只,我说:“小心被它钳到!还是我来吧。” 我将罪恶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只最小的。眼看就要被我抓住了,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只大个的花蟹好像要保护它的孩子一样,勇敢地将它的钳刀一挥,迅速地将我的食指咬住。直到我将它放入水里,它才将钳子松开,傲慢地游向海水深处。 小米满脸紧张地拿起我的手,看着鲜血一滴滴坠落到水里,化成一朵朵美丽的红花,然后消失。她心疼地将我被咬的手指放入嘴中,轻轻的吸吮。一种久违的温暖柔软的感觉,立即充斥了我的全身,湿润着我的脑神经。 “螃蟹,又不是蛇……”华子小声地嘀咕着。 我将手指轻轻抽回,对小米说:“一点皮外小伤,没事。况且海水本身就有杀毒作用。走,我们到阿文家吃饭去!” 说罢,我拉着她的手向岸上走去。 一任夕阳的余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33 阿文家丰盛的海鲜大餐,是让人回味无穷的。而走出阿文家时,恰逢皓月当空。是心血来潮?还是注定了一个不平常的夜晚?我一时不愿回宾馆,就让司机将我们送到东岛的另一片沙滩上。 分头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我们在洒满月光的沙滩上,点起了一堆篝火。四个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说说笑笑,谈天论地,就着不远处的海水和银色的月光。 “今晚好美。我们每个人都对着海上的明月,许一个关乎爱情的愿望,怎样?”小米兴奋地提议。然后,她一脸虔诚地向着圆月:“我祁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吴娜的神态里,似乎也充满了对明天的神往。但说出的话语,却又有些凄凉:“红颜弹指老,霎那芳华——我只想在年轻的岁月里,能被我所爱的人尽早发现,细心收藏。免我惊,免我苦,免我无枝可依,免我颠沛流离。” “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在这里点燃一堆篝火。”—— 我心中,忽然涌上有一种莫名的忧伤:“而那时,我们都带着自己的另一半。” “拜托月亮婆婆和月下老人了!今年,就让我找到一个象吴娜一样漂亮的女朋友吧……”华子学着卡通片里的声音,故意一本正经的样子,引得我们哄堂大笑。但他话音未落,吴娜的粉拳就敲了过去:“既然你的愿望里有我的名字,那我就罚你讲个笑话。不好笑不行!” “好吧。”华子正襟危坐,一脸坏笑地讲了起来:“每次回老家啊,那些个热情的阿姨们,总会不厌其烦地问我:有没有谈朋友?有没有讨老婆?——国家大事似的,好像我一天没讨老婆,她们就一天睡不着觉!而我被问烦的时候,就总回答她们:‘我老婆,无哪(吴娜)’!”
华子说完便站了起来,在我们的笑声中,绕着篝火躲闪着吴娜的追打。闹够了,华子向吴娜使了个眼色,对我说:“老哥,我和吴娜去那边散散步。” 说完,他便和吴娜向不远处的岩石走去。 34 “叔叔,我有点累了,借你的背靠靠。” 小米略显疲惫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异常迷人。她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我的背后,忽然幽幽的叹口气:“叔叔,手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心中惊叹着她的细心:“谢谢你小米。” “好久没这么痛快地玩过了。今天,我很快乐。”小米转而问道:“叔叔,你说永远有多远?明天是哪天?” “永远就是永远,哪天都是明天?”我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背上的温暖。 小米也不再说话。或许静静地看着远方,或许如我一样在静默里感受一种温馨。 海边,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树枝在篝火中挣扎的声音。而危险,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靠近。 35 一阵潮湿的海风,突然拂过我的面颊,带着一股危险而又强大的气息。使我在朦胧中,听得见一首动人心魄的乐曲。最初,是轻柔的,悄然而至的。似乎掺了许多不安的叹息与静静的期待,又似温柔的双手,轻轻抚慰着一种甜蜜的忧伤。不久才是让人迷恋的主旋律:温暖的记忆与深沉的呼吸,一半火红,一半湛蓝;揪心的痛楚与彻骨的快乐,或是失落,或是渴望;而喑哑的低吼与若狂的汹涌,象一颗颗滚烫的泪,不断滴落在敏感而易碎的花瓣上,象清澈冰凉的溪流,滋润着几近枯老枯萎的心灵…… “涨潮了!快跑回岸上……”华子的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霍然起身,发现海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来到我们身边。迅速拉起小米向岸上跑去,我知道,身后的海滩正被一层一层涌来的海水覆盖。而那篝火,已被吞没。 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了,小米在奔跑中突然喊着“叔叔”人却摔倒下去。未等她身体落地,我稍微一蹲,毫不犹豫地将她整个抱起,尽快地走回岸上。 “我在这儿呢,别怕!”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不免有些内疚与心疼。轻轻地拥她入怀,一瞬间,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紧紧抱住的那份依赖。 36 站在返回鹿城的船上,看着被船体层层分开的海浪,我的耳边依然回响着临别时阿文的一句话:“兄弟,该成个家了——这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好好珍惜!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 “她爱我吗?”我漠然地看着海水,静静地问自己。 或许,只是有点喜欢罢了。而爱与喜欢,是不同的两个概念。那么,我爱她吗?合适吗?我还有这个资格吗?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刻意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一直把她当成是我亲人中的一个小女孩,而从未往那方面去想。 也许是该考虑成个家了——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由一阵痛楚。 举目远眺,一只孤独飞翔的海鸥,哀鸣着,正慢慢地消失在天际…… 手机叮当的响,是潘助理的信息:韩总已出院!约你晚上共进晚餐。
37 晚上七时赶到维多利亚大酒店时,包厢里已充满了韩总那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什么?最后的猜测才是大陆人?有些个蓝眼睛,自以为素质满高,却总是狗眼看人低了……” 看到我来,他向在座的两位客人介绍道:“喏,我的得力助手!”。 然后又仔细地给我介绍他们:“这位,是刚从欧洲留学回来的大帅哥李翔,MBA哦。以后暂做我们公司的娱乐部经理。希望你们能在工作上好好合作互相配合。” 我一边同他握了握手,一边在心里惊叹着——真他妈的帅啊!混血儿吗? “你身边这位美女——林若兮小姐,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儿。这次来鹿城,是为禾嘉公司投建一处加工厂。刚来,人生地不熟哦,你有空时就帮帮她啦。”韩总向我意味深长地笑笑。 林若兮打量了我一下,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中似乎有几许欣赏的意思。 “哦,很高兴认识你!”我轻轻拉了拉她柔弱无骨的手,有些惊讶地说:“你让突然想起哪部小说里的一句话:这妹妹,我以前见过的!哈哈。” “王经理追女孩子,不会用这么老土的方式吧?”坐在韩总身边的潘助理笑嘻嘻地,一脸取笑。 是好象在哪见过的,我在心底纳闷着:长长的睫毛下面,是多情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着会说话的样子;美丽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便天生丽质;胸口如雪的肌肤,细长如玉的手指,怎么就感觉这么熟悉呢?——小米???但又马上感觉有所不同:小米是年轻生动的,看着就让人怜香惜玉,唯恐一双脏兮兮的手玷污了一件纯净的玉器;而林若兮却年龄与我相仿,穿着时尚而简洁,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大气与沉稳。浑身上下,也充满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接下来的觥酬交错中,我的嗅觉,一直沉浸在她身上不知名的清香里。很有味道的女人!在床上也一定风情万种的吧?下身的思考远比上身的要快,而让我既动心又年龄相仿的女人,却是难得遇到的。 晚餐结束的时候,韩总笑呵呵地对我说:“交给你个光荣的任务啦,把林小姐送回去。” 38 坐到车里,系好安全带,林若兮很自然地把一头秀发理了一下,然后舒适地往后一仰,并顺手将我车上的CD打开——车里旋即响起一首激情的乐曲,却依然还是艾尔顿的《今夜爱无限》。 一路聊着鹿城这几年的变化和风土人情,林若兮不时地咯咯笑着,那略带沙哑而妩媚的笑声,不由让人怦然心动。 临下车前,她先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然后又嘴角含笑地喃喃自语:“奇怪!我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有所不舍?” 我将远光灯打开,给她照亮小区门口的路。 目送林若兮消失在小区的花坛后,我惊喜地发现:她的回眸一笑,分外迷人;她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显得落寞而孤单。 我自作多情地想,她也一定对我有想法。 而我需要做的是,明天先向潘助理问询一下她的具体情况。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忽然掠过小米安静而幽怨的眼神。心里不免颤动了一下。可是,为什么每次想起她,都会伴随一种以大欺小的“罪恶感”?或许,自惭形秽的成分更多一些罢。 39 回到住所,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我默默嘲弄着自己:似乎已有七年没XXX了。 舒适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便立即充斥了林若兮成熟诱人的身影。 但短暂的梦中,却是旁观一场他人的婚礼——身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是小鸟依人、幸福无比的样子,在优美的婚礼进行曲中,优雅地前行。而走近时,我惊讶地发现,却是七年前曾与我初尝禁果、颠倒鸾凤的那个她…… 醒来时,我燥热得一身汗水。而屁股底下却分明是湿湿的一滩废液。 将床单扔进洗衣机,我点燃一只烟,恨恨又怅怅地想:她,现在是呻吟在别人的怀抱里吗? 这,还与我有关吗? 思绪瞬间飞扬。 忧忧的失落,再一次涨潮般淹没了种种费力的挣扎。 在这黑沉沉的夜里,听着窗外野猫深沉而悠长的呜咽,我自嘲地想,人与动物其实有很多类似的地方: 比如发情,比如死亡。 比如兴奋,比如彷徨。 比如沉默,比如张狂。 比如高潮以不同的方式,比如伤痕也反复无常…… 40 娱乐天堂的工程,进入最后的扫尾阶段。 总体工程已基本完工,只剩少数工人,在做着最后的调试和修补工作。各类服务人员也都提前到位,每天整齐地排列在后院和大堂里,接受着严格而挑剔的培训—— 公司上下,依旧是一片忙碌而紧张的景象。 而我,却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韩总出院后,也不太到工地上来,很多重要的事情仍由我现场决定,但自从李翔接手娱乐部后,我就卸下了一半重担。 李翔,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为人直率。不但有台湾人与生俱来的精明,而且性格里也带着欧洲人的爽朗与浪漫。 因着他的高大帅气和才华横溢,吸引了公司不少女孩的目光。
是刚来公司有些方面还不熟悉的缘故吧,他经常到我办公室,与我探讨工作上的事宜。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简直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了他的。而我,倒也乐意帮他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不为别的,只为他为人方面的真诚与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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